還是誰?殷梅小心接近了門邊,仔細聽著那兩個說話。
“二當家,你的意思,三子先生當真出事了?”是龍鷹的聲音。
“不錯。”景秋的聲音輕而緩,“這黑絛是我的人在外頭枯樹上找到的,被吊在樹枝上,而且就是當年傳說中女子自掛的樹枝。下面,還有一堆枯骨……我只擔心,怕三子先生真的遇到……不該遇到的東西了……”
“到底怎麼回事?”龍鷹急了,“這裡不是你一手安排的麼?怎麼還會如此?”
景秋嘆氣都悠悠的:“其實這裡也不全是我安排的。總鏢頭怎麼不想想,難道我只為了幾位,就能憑空變出這麼一座寺廟來?實在是之前探路,看著寺廟裡沒人,才直接利用了。我原也不信這些的,可是現在,我也有些擔心了。”
“不行,我要告訴林梅去!”龍鷹雷厲,“三子先生的遭遇,無論如何都要給她知道!”
“等等!”景秋叫住了龍鷹,“林姑娘,會信嗎?以林姑娘倔強,一定還是疑我,要跟我要人的……”
龍鷹沉默了。
殷梅再也待不住,一腳踹開了門:“你們說三子怎麼了?”
景秋似措手不及,才一抬頭,手中黑絛已經被殷梅搶了。
“三子當真出事了?”殷梅抓著黑絛,眼中含水,瞪著景秋,“你說三子,三子他……”
景秋仍是反應來,忙安撫著:“也許沒事的。或者只是瞎猜的。那黑絛沒準是林姑娘你走了眼,並不是三子先生的。也或者……”
殷梅打斷了景秋的話:“他的東西我怎麼會不認識?他的好衣裳都是我給他置辦的,這黑絛原就是我最初給他用的!”當初遇到的三子還是山賊,一寨子裡窮得落魄,連飯都沒得吃。三子的衣裳都破破爛爛的,穿的鞋子還露著大腳趾。大冬天的寒風之下,三子扎扎叉叉的大鬍子瞧著就邋遢,挺高的個子,卻偏偏總佝僂著腰,一點也不精神。誰能想到呢?這看來悽慘的山大王,收拾出來之後竟是個俊挺峭拔的男人,簡直就是兩個人的模樣了……殷梅看著黑絛,就彷彿看見了離開山寨前的那個夜晚,三子第一次以本來的面目出現在她的面前,束著這條黑絛,整個人出挑得搶眼。
景秋不說話了,龍鷹也沒法說話。
“你們說,黑絛下面是枯骨……”殷梅聲音哽咽,“我要去看,我要知道,是不是三子!”
景秋望了龍鷹一眼:“既然林姑娘想看,那我就帶姑娘去看。” 枯骨殘缺。
殷梅第一眼看過去就差點吐出來,卻還是忍耐著,湊近。已經發黃的骨頭,殷梅分辨不出來是人骨還是獸骨。然而殷梅能見到的,卻是枯骨之間一團金黃,亮閃閃的,被融了的金塊。殷梅只覺得眼前發黑,差點暈倒過去。
龍鷹手疾眼快,一把撈住了殷梅,把她撐住了:“林梅,你怎麼樣了?你……”
“三子……”殷梅喃喃,“真的是,三子……”
龍鷹詫異:“你怎麼認出來的?”
“三子……傾,他的腳上,有個金鐲……”殷梅有氣無力,天翻地覆。傾,死了?真的,死了?不是在八年前死在北狄的叛亂,不是八年來風風雨雨在外漂泊落魄死於凍餓,不是幾個月前為了她刺殺曲文章跳崖而亡,不是兩個月前冰心發作被仇敵怒倫找到殺死,也不是將來回宮之後被皇兄殷棠下在天牢午門問斬……卻是在這獨松崗裡,死得莫名其妙……她最後跟傾說的話是什麼?是嫌棄他太冷了,是疏遠著他,怨恨著他,是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即使殷梅沒看見,也知道三子眼中的失望與痛苦,以及他嘴角自嘲的淡笑……
“林梅!林梅!”
龍鷹的聲音越來越遠,消失在意識的盡頭……
等到殷梅再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所處的地方悠悠盪盪,仔細去聽,還有水流的“嘩嘩”聲。
“你終於醒了!”龍鷹如釋重負,扶著殷梅坐了起來,“你這一睡就是三天,我都要急死了!”她已經換回了女子裝束,在狹小的房間裡團團轉著,給殷梅拿了水來喝,“餓了麼?要不要給你拿點東西吃?喝點藥吧,是景二當家特製的,給你安神的。二當家說你是疾痛攻心,太傷神了,補一補就好了。”
殷梅只是搖頭,眼神巡梭,找著什麼。
龍鷹察覺了,忙把一旁的東西給殷梅看:“你要找的是這個?”
一個小小的囊袋,裡面是一條黑絛,一塊看不出模樣的金子,以及兩個沒型的糖人。殷梅搶在手裡,緊緊護在心口,舒心的笑了一下,又昏沉沉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