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孤竹傾就那樣把自己浸在水裡,安然待死的樣子讓她驚恐,那是孤竹傾從未在她面前顯現過的,脆弱的一面。即使他毒發深重,即使他傷重瀕死,即使他一身重刑,他都沒這樣脆弱過,在她面前的,仍是那個可以讓她依賴讓她胡鬧的男人。只有水裡的那個,脆弱得讓人心痛。
殷梅怕了,真的怕了。環緊自己的胳膊,把孤竹傾死死的箍住,生怕他就這麼消失不見。她開始有些懂了,在她不肯諒解孤竹傾的時候,孤竹傾怕她消失離開的感覺。孤竹傾曾對她說過,若是要走,別悄悄的走,起碼讓他知道,告訴他,讓他明白。殷梅真想把這話也對孤竹傾說一次,不,她要說的不是讓她知道他的離開,她要說別走,她要說,讓他永遠守著她,不管發生什麼,不管怎樣痛苦難過,她都要孤竹傾在她身邊,不可以丟下她不管。千言萬語,終究一句也沒說出來。
“殿下還不睡?”孤竹傾輕聲問著,溫柔拍著殷梅的背。
殷梅蹭了蹭,把頭埋在孤竹傾的胸口,悶悶的叫:“傾……”
孤竹傾怔了下,寵溺微笑:“殿下不必勉強自己。孤竹傾明白。殿下的心我懂,殿下對我的好我懂。殿下拋了親人,不顧仇怨仍然願意跟著我,殿下為我做的,我全記在心裡。殿下睡吧,仍然叫‘孤竹傾’就好。”
殷梅不再言語,在心裡一次次的叫著“傾”,卻沒法發出聲音。也許,她更想要叫“三子”,可是這個,沒法被當做“三子”。
迷迷糊糊的,殷梅終於累了,睡了,猶自緊勒著孤竹傾不放。仰在地上,摟著心上的女人睜眼望天的,只剩下孤竹傾。殷梅的惶恐他能感覺到。一時的放縱讓殷梅這麼擔心,他真是覺得自己不該。風吹草低,沙沙作響,草原裡天然的氣息沁人心脾,孤竹傾合上眼,夜夢中似又再是少年,連殷梅都變了小女孩兒,兩人開心的拉手在草原上跑……
如果,他的父王沒有帶走母妃,他與殷梅就不會成為仇人。如果,他的父王沒有帶走母妃,這世上就不會有孤竹傾,更不會有三子。世間安得兩全法。世間安得兩全法……
孤竹傾猛地睜眼,察覺到周圍異動,一隻手悄悄摸到馬刀,小心翼翼的護持著什麼都沒感覺到的殷梅。
有聲音在不遠處,躡手躡腳,埋伏在高高的草叢裡,試圖接近。
孤竹傾裝作仍睡得死,任憑那聲音越來越近,捱到了篝火,捱到他們的身邊。孤竹傾陡然拔刀而起,刀尖直抵那人咽喉。
“孤竹傾!”殷梅一下子驚醒,直撲過去摟住孤竹傾的腰,“你別走!我不准你走!”尚未徹底清醒過來,只知道抓住自己的男人。
孤竹傾忙護住殷梅,輕聲安慰:“我在,我不走。”他在心中自責,怎麼可以讓殷梅這麼擔心,怎麼可以讓無憂無慮的七公主會惶恐這些,連睡眠都不安穩?
殷梅漸漸醒透,感覺自己仍抱著那勁健腰身,才緩緩鬆了口氣,跌坐在地上:“我還以為你要走……你幹嘛突然起來?怎麼了?”
孤竹傾的刀從未半點放鬆,即使安慰著殷梅的時候,眼角也仍盯著在深夜潛到他們的篝火邊上的人。孤竹傾苦笑回應殷梅:“小姐信我,我不走,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小姐?”殷梅眨眨眼,揉了揉,這才注意到一直就在只是完全沒出過聲的第三個人:“哇!他是誰?”
孤竹傾這才可以轉向來人,微微笑了:“我也想知道,他是誰。”刀身一轉,刀尖仍是點在咽喉,刀鋒已抵在那人下頷。
那人也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太大膽,竟然被孤竹傾脅迫這麼久都沒出過一聲,這時看那兩個人瞧他,才指指孤竹傾的刀:“我不是壞人。”
“那你是什麼人?”殷梅質問,“為什麼接近我們?”
那人不答,反而定定望著高個子的男人:“你是孤竹傾?”
“你是要來投奔的?”殷梅忙問。
那人搖搖頭:“不是。”
“那你是要來殺他的?”殷梅軟劍也拽了出來,豎目怒視。
那人慌擺手苦笑:“我哪是他的對手,殺他?不被他殺了就好了!”
“那你是幹什麼的?”殷梅惱了,“快說!怎麼吞吞吐吐的!麻煩死了!”
那人訕笑:“我是逃出來的奴隸,實在是肚子餓了,看見你們這裡有火光,有吃的,就想來偷點吃……誰知道才過來就被發現了……”
“真的?”殷梅斜睨著人,就著火光上下打量,“你真的是逃出來的奴隸?”
那人點頭,拉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