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氣,又看著自己身邊的人,聽見他粗重的呼吸聲:“你也上來!”
孤竹傾搖搖頭,嘴唇顫抖著說話:“承不住兩個人的,你在上頭就行了。”慘白的臉上笑出來,“淹不死了。沒事。”
“你原傷了肺的,這麼浸水不行。”殷梅還想拉人上來。
孤竹傾垂了眼,輕笑:“我這點傷,比當初為了找我燒燬了臉的奇朗如何?比被我設計斷了條手臂的蒙南如何?”四望著周圍無不傷重的北狄人,聲音如嘆,“奇朗死了,蒙南死了,他們竟還願意護著我跟著我。我卻給不了他們一個將來……”
“你……”殷梅怔住了,她還是第一次,見著孤竹傾臉上那麼明顯的傷感痛楚,掩也掩不住,“你,帶著他們走吧。”她也低了頭,只敢看孤竹傾扒在木頭邊上的青白顏色的手,“帶他們離開,回北狄也好,留在江南也好,找處安靜的地方隱居。有你帶著,他們不會再涉險的,也不會再做那些不該做的事。安安穩穩的,就渡過以後,不就好了?”好麼?對於那些北狄人是好的吧,對於青麟北狄無處容身的孤竹傾也是好的吧。是他們唯一的路。可是自己呢?自己的心裡呢?
孤竹傾仰著頭望著說著這些話的殷梅,頭髮溼漉漉的垂在臉上,有髮絲刺進眼睛,痛,孤竹傾卻沒力氣把髮絲掠開,只能由著刺著眼睛。冷浸透了身體,冰寒入骨入心。孤竹傾掙扎著說話:“等等吧,會有人來的,到時就得救了。我沒想到,小羽竟這麼恨,連蒙南他們這些八年前就護著他逃出北狄的人也下得了手。我原想再勸勸小羽,所以讓他們晚點來,不想卻……罷了,終究是我不夠周到。”
“可惜,耶律羽跑了。”殷梅順著孤竹傾說話。
“跑不了。”孤竹傾苦笑,“我折騰了這麼多這麼久,就是為了小羽。我原想在此勸了小羽離開,就是給他一條生路。可小羽卻把這裡當做了餌,一場爆炸燬了一切,他就以為萬無一失。外頭轉向盟州的江上我早安排了人了,小羽走不了。”
“那龍鷹他們呢?會不會有事?他們人太少了!”殷梅急著問。
“沒事。”孤竹傾笑說,“外頭還埋伏了一層呢。只等著蒙南他們走了,外圍伏著的就出來把剩下的圍剿了。我只是沒想到你會跟來,蒙南自然就想要抓你做人質了。”
殷梅眨著鳳眸,不可思議的盯著孤竹傾:“你全,安排妥當了?”
孤竹傾喘了一陣,咳了幾聲,嚥下一口血,笑出來卻是苦澀:“我私心太過,這邊沒讓人早來。怕要等久點了。你……冷了吧?船開了有一陣了,這裡茫茫一片,想找岸邊都不能,幸好還只是大湖,水還算平靜,不然,都要給沖走了。”
“你上來吧,這樣下去不行的!”殷梅抓住了孤竹傾的手,明顯感覺到了那人的顫抖,無力的胳膊託在木頭上,身體一個勁的下滑。殷梅焦急心疼,拉著人胳膊想把人拽上來。
孤竹傾不動,碧色如琉璃的眼睛凝視著殷梅:“我是誰?”
殷梅被問愣了,手上也停了,心裡被什麼絞著搗著,痛得呼吸也難,喃喃的跟著重複而已:“你是誰?”
“我是誰?我是三子?還是孤竹傾?”
殷梅沒答,回答不來。
孤竹傾合了眼,淡淡笑了:“慢慢等吧。”望向都聚在他不遠處的北狄人,那一雙雙遠比青麟人顏色更多的眼睛,藍色綠色灰色褐色,那些眼中的光彩全刺進他心裡去,“希望他們能挺住。三子沒法為他們負責,孤竹傾能。他們要跟的也是孤竹傾,不是個山賊變成的廢物駙馬三子。蒙南死了,奇朗死了,耶律羽把他們當做棄子,孤竹傾就必須在,孤竹傾就成了他們唯一的希望。”
殷梅收了手。此時,這人是三子還是孤竹傾已經不是她說了算的了,何況她心裡也在掙扎,不能就認孤竹傾是三子。當初那個心裡只有她什麼也只為她的三子死了,三子的一心一意,孤竹傾做不到。孤竹傾有私心,孤竹傾要分了心給別人,孤竹傾的肩上擔著的,不能只是殷梅。孤竹傾的計策裡,所有人都是其中的一顆棋子,被他排布著,為了一個最終在他手中控制的結果。三子再怎樣狠心,也不過是燒燬一座茶樓而已。
然而等到孤竹傾都有些凍僵了,意識昏昏沉沉的時候,殷梅熬不住了。那人就那麼半趴在她身邊的木頭板子上,大半身子都浸在水裡,眼睛閉合著,看不見那好看的碧色。殷梅使勁的推著人,哭得聲音嘶啞:“三子,醒醒!三子!三子你醒醒!”
孤竹傾也只是微微動了一下頭,頭髮半乾了,黑絛垂在顏色慘白的頰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