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池並沒有生他氣,只是他自己卻無法釋懷,伸手將對方淡薄冰涼身子攬在懷裡,“抱歉。”
蘇傾池淡淡地笑開,由他抱著。
外頭白雪紛飛,已入了隆冬,風雪愈發凜冽了。
後頭幾日,營地幾處營帳被暴雪壓塌了,眾士兵便去後山伐木建營,又有一個營士兵去林子裡狩獵,在寒冬最嚴酷幾日裡,軍營眾人卻在一片喧囂忙碌中度過,白日忙得如火如荼,晚上便聚眾圍著熱湯鍋,抱著粗陶碗,就著滾熱肉湯啃窩窩頭,談話葷腥不忌,煞是熱鬧。
蘇傾池手提著酒罈跨火堆在商承恩身邊坐下,拍開泥封,給商承恩斟了一大碗,“喝口酒,暖暖身子。”蘇傾池將酒碗遞給商承恩。
商承恩笑了笑,接過酒碗,酒香濃烈,他仰頭飲了一口。
“如何?”
“好酒。”商承恩笑道。
蘇傾池低頭為自己斟了一碗,嘴邊含著笑意,“這幾日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商承恩動作微頓了一下,不知道自己這般掩飾,依舊叫他瞧了出來,他沉吟了片刻,伸手握住蘇傾池手。
平日裡,兩人並不會如何親暱,尤其眾目睽睽之下,便是商城恩動了情,下意識靠近,蘇傾池也會不著痕跡地避開,不叫外人瞧出一分端倪。
但是今日蘇傾池沒有推拒,這幾日商承恩時不時地蹙眉慌神他都看在眼中,又如何不知對方滿腹心事?
見商承恩沉默,蘇傾池沒有言語,面上依舊帶著淺笑。
商承恩攥了攥他手,聲音沉穩,“京城那邊來信了。”
蘇傾池扯了扯嘴角,視線撇向一邊,語氣淡然,“是麼。”
商承恩瞧著他側臉,手中微緊,沉默半晌方道,“信上說我爹前幾個月出京談生意,回來途中遇上劫匪,回去後便染病在床,在府中將養了數月,病情不見好轉,反而愈發兇險,大夫說……怕是熬不過冬天。”
蘇傾池回頭,商承恩面上依舊是往日那般古板剛毅,毫無沒有半點動容之態,然蘇傾池卻知道,他心中怕是痛極。
回握住那人手,蘇傾池輕吐了一口氣,單手又給他斟了碗酒,“幾時走?”
“……明日。”
蘇傾池笑笑,舉起手中碗,“這碗酒就當給你踐行,路上小心。”
商承恩望著他,久久沒有說話,接過酒碗仰頭喝盡。
這晚,營帳外是呼呼風聲,風雪肆意,營帳之內卻安靜之極,兩人背對而眠,都知道對方沒有睡著,卻都各自沉默。
商承恩幾次轉身,抬手想握住那人肩膀,手離那人不過半分距離,卻遲遲不能落下,他們都知道,這一別不知幾時才能見面,還有半月,這個軍營裡半數士兵將踏上前往金川前線行軍路上,蘇傾池自然在其中。
商承恩沉重地閉上眼睛,他原本該同那人一起馳騁沙場,刀槍火炮之中他們可以共進退。戰場無定數,但他們總還在一起,望斷生死,身邊有那人陪著,這已經夠了。
這一夜,兩人反覆,終究沒有一個人開口。
至京
次日一早,連綿峭立山峰之下,軍營一片鋪天蓋地白,冷風呼嘯而過,捲起漫天飛雪,剎那間,辨不清空中雪是天上落下還是地上捲起,天地只有一色,白壓壓一片。
清寒,蕭瑟。
山深雪重,蘇傾池修身玉立於莽莽雪地之上,天寒地凍之處,他面色透著一絲嫣紅,縱是一身灰黃營服,依舊遮掩不住那人傾世風采。
他抬手替即將遠行男子整理了一下衣裳,嘴邊含著一抹笑,“天冷,多帶一件衣裳。”
“嗯。”商承恩點頭,深深地看著他。
蘇傾池堪堪轉開眼,從他視線中逃開,只是唇邊笑意未變,溫和而含蓄,商承恩分明從那雙眸子中看到千言萬語,他也在等待,可那人終究只說了一句,“保重……”
兩個字,一聲似有若無淺嘆,將他心緊緊攥住,讓他險些 (炫)(書)(網) 透不過氣。
千里送君,終有一別。
商承恩躍身上馬,韁繩在天地之間揮出一道銀線,馬蹄飛踏,雪浪翻騰。
蘇傾池痴痴地望著那消失在冰山雪海之處一人一馬,久久忘了回神,風拋殘雪,彷彿蒼茫天地之間,只有那漸行漸遠身影。
輕薄嘴唇微微囁嚅了一下,輕吐出幾個含在齒間許久字眼:早去早回。
商承恩牽著馬,默默地立在那人身後,眼眶酸澀,若是他不折回來,這人會在這裡立多久?他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