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
“你何必怕自己!”,身後那音陰魂不散。
我不言語,猛記起裴少玉說的那面鏡,如今也算危急關頭了!只是當初我覺那鏡花哨,隨手放在錦囊中,如今也不知好不好找?!便腳上力氣不停,一手抓緊韁繩,騰出令一手來在錦囊中亂翻。
果然掏出一面鏡。
可卻忘了開啟那鏡的口訣!
無機會嫌棄自己記性差,只好繼續放任著馬跑,幸而這馬如風似電,身後那人一時半會難以追上。
“痴兒,你再跑我就真的放火了!”。
“呸,你假放火便要燒死我了!我不跑才真痴呢!”,我嘴上與她混說著,卻不敢懈怠,只是那馬兒突地前蹄朝天,一聲長嘶,竟立住腳步。
我再瞧,就見前方已無路。幸而手在最後一刻抓緊了韁繩,否則便是連我帶龍九蟲都要一同落了地。
可人蟲未落地,鏡兒卻著地了!
心道必是碎了,卻見那鏡面閃幾閃,久不見的裴少玉竟有了影兒!
翻身下馬,將那鏡拾起,對著裴少玉喊幾聲,可那方人卻只是空張嘴,我聽不得一句話。
而身後的火與人便已到了!
她衝我笑:“你見了鬼了!”。
“見鬼我不怕,卻怕見你”。
“我不就是你?難道還有人自己怕自己?”,她笑。
我定神瞧她,周身有火團圍繞,但那張臉我卻是熟識的,至少每日在鏡中,都可見。
這世上有幾個認真瞧過自己的臉呢?
我是瞧過的,但那張臉實在稱不上出奇,哪怕往清秀上靠,卻也只是勉強而已。
聽聞妖界曾有轉生畫皮之術,只可惜我不會,若會,定當做個一頂一的麵皮來耍的。可若有人寧耗千年功力,只為做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我是要第一個敲碎她的鼻樑了。
可今日我卻只瞪大眼,痴痴傻傻地盯著面前這張皮。
只因,無人願敲碎自己的鼻樑麼!
那團火在做了亂後又追了我幾里,最後竟化作我模樣,明晃晃立在面前,我皺眉她便皺,我瞪眼她便瞪,似眼前擺了面明鏡,每個動作表情都顯現了。
我抱緊鏡,問她:“九幽也有個花錦繡?”。
她吃吃笑,就說: “靈山也有個花錦繡!”。
“這世上有幾個花錦繡麼?”,我想伸手觸她的麵皮,卻止住。心下慌,尋思著是否幻術,她卻當先伸手來觸我麵皮。
我躲不開,只任由她手指尖沿著臉頰走一遍,末了她竟笑:“原來真的一樣”。
“花錦繡是有姐妹兄弟麼?”。
“花錦繡沒有兄弟姐妹”,她一本正經地瞧著我,又來拉我的手,但這次我卻先啪地打她一下,怒道:“我又不是石雕像,再摸便真要惱了!”。
而她面色就變了,突地厲聲喊:“它睜眼了!”。
“哪個?”,話出口我就激靈靈一抖,卻在此時覺得耳後又來了空氣撕裂聲,忙著縮脖子彎腰,堪堪躲過什麼。
再定睛瞧,就見先前那條馬上的蟲竟到了地上,依然是趴伏著,一雙閉著的眼卻大睜了!
“娘!”,我喚。
而地上天上都有了風聲,風打著旋,一圈圈將我們繞在中間兒,四野隱隱一聲聲淒厲鬼哭,鬼哭中又夾雜著喇叭聲、嗩吶聲、以及鑼鼓響。
本明亮的地兒越發黑,到了後來竟如墨色,墨色中又走來一對迎親人,八抬轎,八個紅衣抬腳人,以及一個馬臉的扛著招魂幡走在最前。
隊伍直奔了我們來,最後停在龍九蟲面前,蟲渾身不動,憑空升起重又落上血馬背。隊伍的嗩吶再響,這次卻有人陰陰陽陽地一聲聲喚:“迎親嘍,迎親嘍”。
我瞧一眼那迎親鬼隊,再看眼前的另一個花錦繡,不知該躲哪個!而那個花錦繡就急急道:“我是來救他的”。
“哪個他?”。
她手指著我胸口,問:“這裡有幾個人 ?'…99down'”。
“巴掌大的地兒,裝一個便滿了”,我想將那一聲聲喚忽略,可喚聲越發高昂,到了後來簡直如炸雷般了。
“他就是他!除了他,這天下間無人值得我出手了!你別囉嗦,迎親鬼隊等不了太久,有什麼疑問都以後再問”。
她話說得篤定,我便重又審視她,竟覺得與她莫名親近,並不因這張一模一樣的麵皮,那感覺奇怪得很,似見到失散已久的姐妹,卻又不是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