襟見肘尷尬叢生。
樓清音啊,她的確令他難忘,讓他愛讓他恨,也許亦是他這輩子唯一在乎的女人……
一會兒簾外一朵悠雲媚然浮落於身前,軟語化作泉線纏綿人心,“可是臥雲舞得不妙?皇上人坐了半天了,卻心不在焉呢。”
嬌嗔暖香,眉眼流俏,好像隨時能將人融了。餘承天不禁眯起眼,摩挲著麗妃青春的髮絲,寵溺地笑道:“怎麼會呢?愛妃的歌舞,天下無雙。”
樓清音,你只管在黃泉之下可恨地笑吧,甚至去三弟那邊邀功領賞吧。我絕不會傻得去追你來愛,我擁有這千載的基業,身邊的溫香,享盡世間極致的奢榮,如此這般真實,比什麼虛無的情愛,要真實得多……
掌下的柔婉女子卻趁勢橫波道:“所以皇上才要我給那位紹淵使臣獻舞?臣妾……”貝齒輕咬了朱唇,皺起的黛眉叫人不由心生憐惜,“臣妾不開心。”
“噢?為何?”那男人的言語間辨不出喜怒。
杜臥雲就淺淺垂眸。她知道自己那個角度最是優美——膩雪的額頭,小巧的鼻線,柔弱的下頜,還有隱住盈盈雙眸的兩排鴉羽般的黑睫——餘承天也是男人,哪怕他不碰她,終究還是貪戀著自己的美色,她佯作的恃寵而驕,自然拿捏得不濃不淡剛剛好,“那個人瞧不上臣妾的舞,臣妾不想自取其辱麼。”
“事關國體,由不得你樂意不樂意。”驟然君威大盛,好似能震裂杜臥雲的輕羅衣裳,“朕不想說第二遍!”
“臣妾知罪。”杜臥雲低低垂下了頭。
心中冷笑了,好一個如意夫君!
餘承天啊,哪怕你黃袍加身萬人之上,哪怕你給了我無上的榮華,可你這麼一個寡廉鮮恥的卑鄙男人,又怎配做我杜臥雲的夫君,你怎麼配?
可她如今有多憎惡眼前這個人,就有多麼懼怕他。她怕得僅僅與自己的夫君對望,渾身寒毛就直直豎起,腹部翻江倒海馬上要吐出來。
杜臥雲卻強迫自己揚起頭巧笑嫣然,“臣妾明日一定盡力,皇上您別動氣。”
只要自己還活著,就一定要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風吹草動,他每一絲細微的情緒,都逃不過她的揣摩查探。她是杜君鴻的女兒,她早已與這宮廷密不可分,她自然要用她的方式為杜家人留一條後路。
餘承天倒是沒有太理會杜臥雲的情緒,摩挲著自己的墨玉扳指,思緒不禁又轉到那個立淵公子身上。
像,真的像。
那人清逸俊雅的五官,與記憶中從逸髮妻的容貌重疊幾分。他甚至可以想見那個莫懷臣頭戴紫金盔,身披炫目金甲的模樣,風采定然極似當年錚錚的三弟。
可是杜君鴻卻說了一句話,他說如果那人真是當年的豐子汐,那麼他就真是不想活了。
不錯,如果豐子汐沒死,還敢這麼堂而皇之地站到他餘承天的面前麼?那他的確是自作聰明大錯而特錯了。可那個莫懷臣絕不像那麼愚蠢的人,他泱泱一派大國丞相的安定從容,在歷越也十分安分,只是儘可能為紹淵爭取更多利益。
派出的人也回報,莫懷臣的身世簡單,發跡的經歷在紹淵也早已傳遍,歲數和豐子汐更差了三歲,應該沒什麼疑點可言。
可是他就是不放心,放不下心啊。
自己做的虧心事多了,防人的心也就更重些——他必須再探探這個莫懷臣的虛實。
第二日的“千璣臺”上,長風渺渺。
杜臥雲一身寬袖的金絲薔薇,藕荷千褶裙綴著無數銀鈴,她獨自在浩蕩穿袖的風間勾佪起舞,蒼媚之氣碎卻了九蒼雲氣,四海柔隨。散落的黑髮灩灩流淌在白玉石臺上,回首須臾照人,千般婉轉風流。
旁觀的人皆是失魂落魄,唯有最近的兩個人淡定而對。
一個是她的姐夫司馬性德;一個,就是那個始終微微笑著,卻依舊波瀾不興的莫懷臣。
祭天的雲海高臺懸空伸出數丈,煙靄縹緲間,人似凌舞雲端。
咚、咚、咚;咚、咚、咚……
驟然幾聲震天擂鼓,洶湧浩蕩的鼓浪撲面而來,震得腳下搖晃。
衣賽天魅,落英般飛旋。
咚咚咚,顛蕩越來越劇烈,宏大的鼓聲中開始摻雜著詭異的裂響。
鼓未停,步未停。
咚、咚、咚。
似乎有什麼不對,可是,究竟是什麼不對勁兒呢?
咔嚓……石臺一傾,石臺那頭的人頓止了舞步。
烈鼓欲催魂。
眾人還未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