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在樓梯口迎接他,並非只是因為在安謐的白日聽到他的柺杖擊打地面的低沉聲響,更是因為——每一年,他來的都是這一日,無論颳風下雨,無論晴天陰天,他都會在這天出現在鳳棲山腳下,出現在紅樓的樓下。
她這裡有她的規矩,別說是自己的族人在節日之外的日子不能打擾她們的清淨,外人更是不敢輕易闖入她們的領地,她對眼前這個英俊卻傷了腿的男人,已經是最大的開恩了。她在三年前驅逐他出去的時候,就答應他,准許他每年今日來鳳棲山下,唯獨這一日,若是他錯過這一日,他便不能踏入半步,便又要等一整年。
只是,站在她五步之外的男人,是一個守承諾,重信用的人。他從未晚到,也向來是恭順有禮,進退得宜,更可貴的是他知恩圖報,心懷清明,而不像她以前見過的那些外族人,貪婪可怖,醜陋至極。
她因此,對他有些另眼相看,對於外族人的偏見,似乎也因為他而消減了一分。
“跟我來。”她總是如此冷若冰霜,彷彿她在說話的時候,所有人都該靜心傾聽,若是她不願開口的話,任何人也休想從她嘴裡聽到一個字。
丟下這一句,她轉過身去,幽然走在長廊上,屋簷下的銅鈴隨風搖曳,灑落一地清馨,拄著柺杖跟在她的身後,他一邊伸出手來,輕輕觸碰每一個銅鈴,微涼的寒意鑽入他的指尖,心中卻升騰起莫名的暖意,他嘴邊含笑,跟著她轉了個彎,見她掀開紅色布簾,他頭一低,也隨即走進內室。
內室看似簡陋,或是銀色,或是金銅色,每一件擺設古樸醇厚,宛若有些年頭了,擺放的整齊,彷彿每一件都有各自的位子,絲毫不亂,顯露出異族風情,卻又有一種神聖不可褻瀆之感。
淡淡的花香,縈繞在他的鼻尖,像是從香爐之內升騰出來的,不像是佛香的氣味。
他這輩子不曾嗅到過這種味道,就像是以前從未見過赤團花一樣。他雖然好奇,卻也不曾像任何人詢問,畢竟這個地方,並不能留多話多心的人,任何一個物什,任何一件小事,都或許藏匿著不可逾越的界限,他並非屬於這個地方的人,只是一個過客而已,他不想觸犯他們的禁忌。
“她們正在儀式,你今日比往年來早了半個時辰——”女人輕輕瞥了他一眼,朱唇邊依舊沒有任何笑容,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內室的正中有一道階梯,通往地下,她止步不前,回過身來。
男人聞言,點了點頭,扯唇一笑,當真不越雷池一步。“我就在這兒等她,麻煩您了。”他言語之內的恭敬,並非敷衍,也不是經商時候的表面功夫,對於眼前這個女人,他當真是發自內心的尊崇,將她當成有地位的長輩看待。
就在他眼前的那一道階梯,宛若通往幽靜神秘的關口,隱約看得到其中在的光亮,也知道下面有人,他卻從未走下階梯親眼看看地下是何等的光景。
“我聽她說,你是經商之人。”
女人的雙足榻上猩紅色地毯,她盤腿而坐,身姿宛若青松般端正,就連脖頸也挺得筆直,渾身沒有一分鬆懈慵懶的怠慢。清冷犀利的眸光,彷彿足以洞察一切人性,直直投向眼前的男人,右手一攤,她示意他一道席地而坐,不必拘束。
三年的時光不算漫長,卻也稱不上短暫,用來考驗一個人,或許她已經看到大半。若是身心貪婪骯髒的人,她絕不會容許他第二回踏進她的地盤。
她說的直接,沒有任何迂迴。
他神色自如,一笑置之,沒有任何居高自傲的神情,說的輕描淡寫。“不過是一檔營生罷了,經商也稱不上是值得炫耀的事。”
“我對商人素來沒什麼好感,總覺得他們為富不仁,手段用盡……”她抬高細眉,眼底浮現及其細微的笑,揚起右臂,緩緩悠悠地倒了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
他舒展了眉頭,眼神平和,放下手中的柺杖,也不再推脫,坐了下來,端起這杯茶,在這裡,他清楚必須入鄉隨俗,恭敬不如從命的規矩。
“您是討厭商人身上的銅臭味吧。”他接過她未曾說完的話,平靜地說笑,沒有任何調侃的意思,更像是在自嘲。
“可以這麼說——”女人唇畔的笑,轉瞬即逝,她眯起冷淡的眼看他,不禁有些欣賞的意味。“不過在你身上,好似沒有這等氣味。”
他但笑不語,不知這對於自己而言,是否算得上是溢美之詞,他在商場上的角色,也不見得多幹淨。興許過不了幾年,他也會終究淪落成一個滿身銅臭的商人而已。
“聽聞你終年在外奔波,你賺的銀子,估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