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試探著問過我是否知道是誰下的毒手,我雖心中有數卻不敢同她說,她這樣淺的心思,誰知會做出什麼事來?只得常囑咐她小心,以免再生危險。
半月後,皇家儀仗進入祁川。我輕揭開轎簾往外看去,是無窮無盡的鹵簿,兩排儀衛持紅黑華蓋護在車駕兩旁緩緩而行,往前是七十二柄玄色繡龍執扇,再往前……從我這裡便看不清了,只遙遙望去各式旗幡延綿不斷,這般氣勢直讓人心生敬畏,天家威儀不可侵犯。
祁川行宮規模很大,行宮內除卻數百宮室,更有山巒起伏,泉水叮鈴。正值夏日,錦都宮內的薔薇早已敗了,可祁川天氣涼爽,西北邊安遠山的薔薇開得正盛,放眼望去一片粉白,毫不委婉地鬥豔。
我的住處就在這安遠山腳下的婷息軒,開啟後窗就是這滿目薔薇,院中還有一條小溪汩汩,叫人一看就覺得清涼,好像連宮裡的勾心鬥角也都隨著溪流沖走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唇畔含笑叫來林晉:“去把那皇后娘娘新賞下來的鸚哥綠玉佩給鄭公公送去,就說今日剛安頓下來,過兩日我親自去道謝。”
林晉一揖,退下照辦。我眺著不遠處的那一片花海,即便是在這遠在錦都千里之外的祁川行宮,同樣是百花爭奇;人,也絕不會因為離開了錦都皇宮就安靜下來。婷息軒這樣好的景緻不說,更與宏晅所住的正暸殿離得極盡,不過走上一盞茶的工夫便能到了。按規矩本該是份位越高住的愈近,低位宮嬪多住在四周偏僻處。若不是鄭褚從中安排,我定然住不到這裡,離得遠了,面聖的機會定然也少了。
林晉了事後進來低眉回說:“鄭公公收下了。但公公說夏日暑氣重,娘子好好歇著便是,他不過行個方便吩咐一聲,娘子不必記著。正暸殿那邊人多事雜,公公怕也不得空見娘子。”
我眉心一搐,知鄭褚此言必有它意,問他:“誰在?”
“臣問了小良子,他說臨離宮前,皇太后往成舒殿送了兩個宮女。”他抬眼打量了我一瞬,見我神色未變,繼道,“此次也隨駕前往。還有……宮正說……”
他的話再度停住,卻遲遲沒有下文,我蹙了蹙眉:“都是相熟的人,怡然的話你絕沒必要瞞我。”
他淺一躬身:“諾。宮正說前些日子尹尚儀尋了幾個御前宮女的錯,打發去了別處,新補上來的幾人……都是尚服局的。”
我忍不住地一聲冷笑沁出:“這麼耐不住性子麼?她是誰的人她以為陛下會不知?得空了去告訴怡然,讓她安心做分內的事就是了,不用為這些操心。這些賬,陛下必定記得比她清楚。”
皇太后賜人也好、御前宮人調動也罷,本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今時不同往日,他與皇太后、與姜家的矛盾愈發明顯了,也許皇太后並無他意,甚至可能是想討他高興,但這些舉動落在他眼裡,最終只能是監視。
自古帝王,一國之君,有哪一會願意被人監視的?如果她不是皇太后,不是她的長輩,不是有姜家的一方勢力撐腰,這樣觸犯天威的事他絕不會忍下不問。不過若是有朝一日姜家倒了,那麼不管她是皇太后也好,是她的長輩也罷,他總有辦法順理成章地清算這筆賬的。
或者,被皇太后利用多年的帝太后,她會替他清算這筆賬的。這麼多年,帝太后是如何在這位正妻面前忍氣吞聲的我再清楚不過。她也是世家嫡女,若無所求斷斷不會受這份氣,她這般的忍耐不過是為了讓宏晅憑藉姜家助力登基罷了。所以在宏晅繼位尊她為帝太后那一天開始,她與皇太后之間維持的和睦逐日撕破。她的兒子是皇帝,她不需要再忍皇太后了。
傍晚向皇后問了安後,我與婉然去了安遠山,卻仍只是在山腳下走走停停地望著,不往上踏一步。
遠遠瞧著一宮嬪打扮的女子迤邐而來,一條白底齊胸襦裙下襬處堆滿的芍藥花圖案栩栩如生,比這漫山薔薇更加豔麗。我止步一福:“竫貴姬娘娘萬安。”
“免了。”竫貴姬頜首而笑,“本宮遙遙看著才人一直在山腳下走,怎麼不上去看看?”
我微微笑道:“這漫山薔薇很美,踩壞了不是暴殄天物?”
薔薇應是蔓生,栽種時多用花架支撐。而這安遠山的薔薇卻未用花架,如地毯般鋪散一地,別是一番美景。
竫貴姬便側首望向那覆了一山的薔薇:“‘錦被堆花’,確是很美。”她靜靜佇立著凝望著,蔚藍的天空中浮著的縷縷雲絲與她這般風輕雲淡的神色相輔相成。微風拂過,輕撩著她的裙襬與帔帛,鬢邊一縷垂下來的青絲也盈盈而動。她抬手撩了一撩頭髮,復看向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