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程伯的頭一上一下的輕點,答案已經揭曉。怕什麼來什麼,她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懷著悲痛的心情邁入府門,剛走過門房,就聽裡面傳來“么二三,小”的呼喊聲。探目望去,只見幾個小廝圍著桌子在擲骰子,一個個敞胸露懷,拍桌叫喊,賭的甚是熱鬧。
程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強笑道:“自從大老爺死後,府裡一天不如一天,這些下人們也越發放肆了。”
梅飯皺皺眉,徑直向前走去。
沒人打掃的庭院,到處都是枯枝、黃葉,青石板路上不知多久沒掃,早已布上了一層薄土,走在上面,都能留下淺淺的腳印。
程伯不禁面有窘色,小聲解釋:“這兩天颳風,難免髒了點。”
梅飯斜他一眼,終沒作聲。
越往前走,就越能感覺到府裡下人放肆程度。
閒散在一處嗑著瓜子聊天的丫鬟數個,在樹下打瞌睡的僕人……,還有幾個婆子,居然坐在前廳的門口打著馬吊,嘩啦嘩啦的碰撞聲,聽得人火冒三丈。
就在她們幾米遠的廳門前,還掛著白色燈籠,配著這馬吊桌景真是分外諷刺。
這也剛過頭七,父親也剛剛下葬,就敢在靈堂前放肆如斯?梅飯只覺一股怒氣上湧順著腦門噌噌上頂,幾乎是下意識地大喊一聲,“都給我住手。”
在薔薇宮待了幾月,憋悶的嗓門明顯見長,這一聲喊出,幾個婆子立刻站起,一見是她,慌忙跪在地上。
梅飯顫著手指,嘶聲喊道:“梅府裡都沒主子了嗎?怎容得你們這般放肆。”
幾個婆子面面相覷,卻都梗著脖子,臉上寫著那一百一千個不服,混沒把她看在眼裡。
程伯一看,忙介面道:“小姐您消消氣,近來大夫人身體不好,一直病懨懨的,二姨娘跟著七小姐一起去了夫家,春姨娘不知去了哪兒,九小姐說要去找五小姐,半個月前就走了。”
半個月前?那會兒恐怕父親還沒嚥氣呢吧。
梅飯瞬間心冷如冰,為梅御,也為梅家。樹倒猢猻散,主子們都各尋出路,也難怪這些下人不盡職盡責了。
“二老爺呢?”她問。難道二叔也走了嗎?
“八小姐走後不久,就聽說出事了,二老爺老早就進京了。可自進了京後就再無訊息,老爺在世時曾派了幾撥人去找,可都沒找到。又擔心小姐,又憂著二老爺,連氣帶急,老爺這才不行了……。”
聽著他絮絮念著,梅飯的心宛如潑了幾盆涼水,又撒上一把鹽,鹹澀的都沒有知覺了。
父親的死,算起來她也要負一部分責任的,若不是自己突然消失,他或許還能多活幾年吧。
又悔又很,也懶得發落這些婆子,她一轉身向後跑去,直想離開這裡,到父親的牌位前好好痛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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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御已入土為安,牌位早在幾日前就遷到祠堂,供奉在眾多祖宗旁。
看著一排排烏七嘛黑的靈位,百般滋味兒盡湧上來。曾幾何時還能看到父親嚴肅的面容,感受到他慈愛的眼神,可現在卻已變成一塊冰冷的靈牌,被供奉在祖宗堂前。怎不叫人傷心欲絕?
她心中有愧,撫著父親的牌位哭了好一陣,直到嗓子哭啞了,眼淚哭幹了。
春梅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端著一杯茶悄然而立。
“小姐,喝點水吧。”
她看著清減了許多,鴨蛋的小臉上佈滿愁容。
“還好,你還在。”梅飯輕噓一聲道。幾月之間遭遇大變,能見到一個熟識的人,已算是心中稍慰。
春梅也有些動情,哽咽道:“我惦記著小姐,想著你總有一天會回來,小姐終沒負我所望。”
說著眼淚如雨滴落下,哭一陣又道:“老爺去了,府里人走了一半,家也不算個家了,這日子可怎麼過下去啊。”
梅飯心裡也難過,端起茶盞飲了一大口,方長長舒了口氣。
“你放心,梅家家大業大,可不是那麼容易垮的。”她硬聲道。
話說著容易,可她心裡也沒底,梅家究竟敗落到什麼程度,她這個一向不問世事的大小姐,可實在不知道啊。
現在逝者已逝,活著的人日子仍是要過的。
哭了一場,雖心中傷痛,卻也不得不面對現實。她洗了把臉,去換了身乾淨衣服,才去正房拜見大夫人。
大夫人的病似乎很重,還沒進房就聞到濃重的藥味兒。
聽聞她到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