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廖氏並不言語。
“你說你要從文,回燕京生活,我雖不捨得你,但也放你過來。可就因為我讓你回來了,你又怨我不疼你?亦然啊,你這樣想,朕實是傷了母親的心。”
廖氏說得都幾乎潸然淚下,望著薛亦然,想起這些年來被兒子的誤解,心裡就難受。
“母親~”薛亦然喚出聲,卻不知該說什麼。
這些話也確實是自己內心的想法。
“你和錦兒都是我的孩子,天下哪有母親不疼自己兒子的?你雖然住在燕京,可是母親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你。”
廖氏雖然說的動情,卻也是經常掛在口頭上的話。薛亦然從前聽了很多遍,現在竟是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廖氏見狀忍不住心寒,起了身往內室走去。不一會,就取了一個松檎雙鸝圖的剔彩捧盒過來,放在薛亦然面前的案几上。廖氏摸著盒子上松檎雙鸝圖的紋路,抬頭輕輕道:“你十歲到燕京,五年來,每月一封,等到今年七月,五十八封信,都擺在我匣子裡。”
說著開啟盒蓋,其中疊得老高的都是清一色牛皮信封。廖氏一封封慢慢地取出,動作小心翼翼,似是當成寶貝一樣呵護。
薛亦然看去,泛黃的舊信封上,都是“二夫人親啟”。
廖氏重新坐下,取開其中的信紙,對兒子就道:“這是你剛來燕京的那一年,邊關下了大雪,我就一直擔心你在這裡會不會照顧自己。好不容易,來了訊息,居然說你發了燒,病了整整十來天。我心急如焚、食之無味,恨不得立馬趕到燕京,過來親自照看你,守在你床前。”
說著又開啟一封,繼續道:“這一封、是你十二歲那年,你在國子監同人發生了口角,被你大伯父責罰。我憂心重重,怕你同同窗相處不好,又擔心讓你大伯母心生閒話。這封,是你十三歲那年,聽說因為沒有背出文章,你就徹夜不睡,一個人關在書房裡。我聽了也是徹夜難眠,擔心你身邊的那些丫頭不會照顧你,夜晚的時候沒有人記得給你送點心,換被熱茶……”
廖氏邊說邊陸續將信一封封開啟,每一封都是厚厚的,薛亦然聽著心裡感動地說不出話來。伸手隨意地取過一張,上面都是說自己平時點點滴滴的瑣事。再看這信紙的褶皺與被化開的字型,就知道廖氏已經看過了無數次,手指也撫摸了無數次。深深一閉眼,薛亦然想象著當時的情形,母親她是不是每一次都是含著淚一個個看著上面的字?
現在母親只需匆匆一眼就能道出信的大致內容,那該要看得有多麼熟悉?虧自己還一直埋怨她不關心自己,薛亦然心中羞愧無比。這一刻,自己的心被填得滿滿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廖氏還很投入地說著,“還有這這一封,亦然,是你十四歲的時候,下人說見你私下裡畫起了表小姐的畫像。我知道了,擔心你感情不順,又怕你遇人不淑,今後……”
薛亦然握住廖氏一個勁翻信紙的手,見到她抬頭的目光,怔怔道:“母親,是兒子糊塗,一直不懂你的心。可是你既然都知道,為何從前都不同我說呢?”
廖氏搖搖頭,看著攤了滿桌的信紙,忍不住用帕子擦了擦眼眶,“你的性子那麼直,又那麼犟,同你妹妹什麼一個模樣,自小都是說不得。母親擔心你曉得了,怪母親插手你身邊的事情,更怕你認為我是派人盯著你心生不快。當初你走的時候,是怎麼說的?你和你父親道,說什麼今後在燕京是好是壞,都是你一個人的事。你那個時候年紀小,只因為你父親逼著你從武,將你放在軍隊裡,和那些寒門子弟一樣操練就那般反應,母親如何能讓你知道?”
“我擔心你曉得了,今後連我都不理了?”廖氏說出這些年來對兒子的情誼,心中的壓抑也釋放了不少。
薛亦然低頭,輕道:“我以為母親你眼中心裡都只有五妹妹,不疼兒子。”
廖氏抬頭摸了摸兒子的頭,寵溺道:“怎麼會?你是我兒子,我自然疼你。每次見著你那樣對你妹妹,我心裡有多傷心你知道嗎?你怪我疼你妹妹比疼你多,可是你想一想,咱們娘倆今後有多少日子,母親和錦兒還能相處多久?”
“母親雖然疼錦兒,可她是個閨女,早晚要嫁出去。一個女人的命運,嫁了誰一輩子就定了。我再怎麼疼她,前後也只能留她十幾年。這麼短的時間,母親自然是想將最好的都給她,母親擔心她今後嫁的婆家虧待她,沒有我這樣愛她。她也是我的孩子,和你一樣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可一想到今後她就成了人家的人,就覺得怎麼寵她都是不夠的。亦然,母親這樣說,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