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罷,老爺子給我選了十幾個人作陪嫁,男的女的都有。前幾日把賣身契都交給我了,其中就有你,”僕人們被當做財物一樣給來給去,她怕他會難受,謹慎地挑選著用詞,“恐怕不久你就要為將軍家去泡茶了。”
二七、職業病壽星
出乎徐辰的意料的是,對於自己忽然成為了她嫁妝的這件事,十八同學表現得相當鎮定,既不憤慨,也不期待,神色始終是淡淡的,“是麼?在哪裡都是服侍主子,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
這處變不驚的語氣喲,跟看破了紅塵一樣。閣下忘記了你其實只有十四歲罷?哦,過了生辰了,應該是十五歲——不過跟十四歲也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就是了。在現代,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正瘋狂地迷戀著球星和電子遊戲呢,哪裡會有這樣的。
“十八,你是十一歲才入府的吧?”她特地向李先生請教了這個時代的年號,對著那張賣身契推算了半天,才算出他入府的年紀,“沒有進徐府之前,你在做什麼?”
他眉間頓時烏壓壓地飄來一陣陰雲,山雨欲來:“為什麼要告訴你?”
剛還覺得他淡定,轉眼間就變臉了。不過看他的樣子,大概觸及到他的傷心往事了,不說也罷。
她剛要開口,望北卻又忽然緩和了語氣,踟躕道:“要我說也沒什麼不可以……但總要有來有往是不是?不如你先說你以前是做什麼的,我再告訴你也不遲。”
剛認識的時候問她,被她含混著帶過去了,後來也一直沒聽她說起過。
徐辰卻回答得出乎意料的爽快:“我的事有什麼好說的,不就是一個手藝人唄。”
“手藝人?”
“你看我手裡這繭子……”她攤開手掌,馬上意識到那些繭子已經沒了,改口道,“本來這裡有一個,這裡有一個,還有這裡,——就是你摸到過的那幾個——都是那時做手藝活留下的。”
他記得那些厚厚的繭子。那時候只是感到奇怪,現在卻湧起了些微憐惜的情緒。她以前也一定很不容易,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做的是什麼活,才會在手上留下那麼多老繭?
“要說什麼活……”她為難地撓撓臉頰,“我跟你講了,你也聽不明白的。總之是一門這裡無論如何都沒有的手藝,經常要扛著很重的東西,風裡雨裡地到處跑。不止手上有老繭,我肩膀上還磨出過硬胛。”語重心長地嘆口氣,“小夥子,賺錢不容易啊。”說起來天賦好的人就是有優勢,這孩子小小年紀,仗著記性好,坐在整潔雅緻的房間裡,泡泡茶就能養活自己,哪像她,為了餬口幾乎要掙出命去。
望北果然記性不同一般,馬上指出:“你那時候說你們那裡的女人可以有很多夫君,又有人伺候又有人養家,過得跟女皇似的,還用出去賺錢麼?”
她做出一個淒涼的遠目狀:“那也是長得好看的女人才有的待遇。像我這樣長得很對不起大眾的,只能靠自己,賺的錢勉強餬口,連一個夫君都養不起。”
“怎麼會?你也長得很好看啊……”他低聲道。
“嗯,是這樣的,我們那裡美人的標準很嚴格。眼睛要比銅鈴大,睫毛要比刷子長,下巴要比錐子尖,鼻樑要比西洋人高,牙齒要比骨頭白,”徐辰本來還想說一下胸部的標準的,怕小男生害羞,才略過去了,“要想成為美女,一樣都不能馬虎的。一兩個標準達不到還能勉強算普通人,可恨我都達不到,所以只能算醜八怪。”
望北照著她的描述想象了一下,道:“如果這真是你們那邊判斷的標準,那大街上肯定走著許多妖怪。”
徐辰暗地裡快笑翻了。小夥子太犀利了,那些長得千篇一律的人造美女,不就像孫大聖的猴毛幻化出的小妖怪一樣麼?不管來多少個,都是照著孫爺爺的模子刻的。
她憋得內傷,咳嗽幾聲遮掩過去,道:“好了,我的身世說完了,也講一講你的罷。”
“我麼……”他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了,“我是……後越國的人。”
後越。這兩個字,再次從他嘴裡吐出來,已經隔了八年時光,一千多里路。
“咿?你的長安話一點口音都沒有,我還以為你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後越好像在很南邊吧?對了,艾肆就是從那裡來的。徐老爺子習慣把那個地方稱之為“南蠻”,可見離長安真是遠了。
望北神色平靜地說:“我的吳語、湘語、客家話、波斯語也一點口音都沒有,何止長安話。”
她……她無力地倒伏在了桌子上。太欺負人了,這讓英語四級考了一年又一年的她情何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