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接待傾城的方式很特別。
她撤了守軍,脫下戎裝,換上一襲潔白的宮裳套裙,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打散了髮髻,任由長髮披在肩上,只用一隻古雅的金釧子束著,這一身的裝扮,正是當初百靈海灘,傾城與她初次邂逅時的模樣。唯一改變的是,她的秀髮已經永遠化為銀白的冰霜了。
水月佇立在營門前,遠遠望著傾城飛馬而來,血色的龍侍與那白衣勝雪的美少年,都如夢一般的浪漫。那溫柔的眼神,卻仍與當年海灘上那個流浪少年一模一樣。
傾城沒有下馬,在她面前勒住韁繩,強忍著激動,默默凝視著她。時光彷彿跳躍的精靈,把一千個日子之前的景象,搬運到此時此地物是人非地彼此間,活生生的叫人心痛。
這是傾城平生第一次俯視水月,水月扶著龍侍地頸子,仰面看著他,陽光下,她微微眯著眼睛,溫柔地驚心動魄。這也是她平生第一次仰視他,卻沒有絲毫地不自然,甚至先他一步,從從容容地開口道:“你還好麼?”
“自從與你分手,一直沒好過。”
水月微微一笑,心想,明知道他說謊,為什麼我還是很開心?
傾城彎下腰,抱著她坐在自己身前。她真輕,他想。我曾抱過她麼?有,在新?雅蘭斯海灘,那個藍天白雲下地仙境。
傾城掉轉馬頭,飛馳而去,帝國軍和水月軍,百萬將士,親眼目睹了兩軍主帥在戰場上地這一幕,卻沒有一人覺得驚訝,魔王與神王的相遇,竟讓置身局外的普通人也覺得理所當然。這是一種反璞歸真的交鋒,凜冽的殺氣成了十里春風。
傾城和水月共乘一騎,漫步在豔陽天下的鷹揚河畔。
傾城悠悠講述了自企鵝城分手以來的種種遇合,水月偎依在他懷裡,靜靜的聽,時而驚訝的低呼一聲,像個鄰家小姑娘。
傾城他發現水月的修為又精進了一層,原本外在的霸氣,現在已經全部內斂,她完成了從出世到入世在返回出世的第一層修行,從新入世為人,見了山是山、水是水,也見了不是山不是水,現在她又從新融入俗世山水之間,她已由魔入聖由無情臻有情,成就它化自在天。
傾城知道,自己雖然一直在進步,可與水月的距離,又拉大了遙不可及的一步。
他想明白了的時候,故事也講完了。
水月說:“你得故事很精彩,可我卻沒有什麼好說的。”她是在他懷中呢喃,淡淡的髮香彷彿一把巨大的扳手,將世界微微扭動了一下,這若有若無的扭曲,給傾城帶來的,卻是難以言喻的震撼,(W/U)世界就此改變,不止是否心理作用,目力所及的景物,全都沾染上了瑰奇荒誕的魔幻感。
馬蹄踏過地面,大地於是震動,於是嗚咽;河水失去了連續感,嘩嘩嘩嘩的水聲是持續的,水面卻彷彿分了層,分了塊,分了層,伸手一掬,彷彿可以抽出標註著“孔雀歷某年某月某時某分某秒”的那一片,它是不存在的,同時又是永恆的。
然後是風。
水月馨香的長髮,成了他半透明的面紗,或者,稱為外在的劉海更恰當。隔著這黑色的紗,傾城看到,風捲上天去,彷彿一群無色透明的白鳥,扯了一塊大大的名為風的綢子飛上天去,於是那刺眼的藍天,就一點一點的黯了。
還有陽光,傾城回頭四顧,熱情的陽光僅僅照射在他和水月身上,除此之外,世界盡是黑暗,如陷深淵之中,一個火與冰的空間。
傾城知道,水月想把他留在這個空間裡,這是她能夠絕對統治的空間,過去,只有身為創世神的她一身絕對而孤獨的存在著,現在,她想來超度他了。
這是一種暗示,恍若催眠,以心為天,情為地,彼此為人的三才合一,她想把他拉回曾經只有兩人存在的天地。
這是一種誘惑,水月用魔王的偉力詢問擁抱著自己的他,是否願意回到新?雅蘭斯海灘那個純情浪漫的年代。
傾城喟然嘆息。
為何世事總是不從人願,假如在一年前,水月能夠這樣對他敞開心扉,天上地下,又有什麼不能捨棄?可現在,傾城放不下帝都城門前那送行的人群,他們的期待山一樣壓在他的心頭,容不下半點兒女私情。
他再次調轉馬頭,風一樣逃出了她的“世界”。他要避開陽光,走出黑暗,而這,絕非人類所能做到了。
傾城猛地一勒馬韁,龍侍厲聲長嘶,騰空而起,就在落入茫茫黑暗的剎那,橋,出現了。
紅,白,藍,三色彩橋架在光與暗之間,龍侍輕快的踏著碎步,沿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