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璧驚恐交加,只竭力不去看夏夢嫻慘白的面容,壓著顫抖的嗓音道:“很好!夏夢嫻!你陰魂不散多年,如今託夢給哀家是要做什麼!”
玉厄夫人“咯”的一笑,緩緩轉至朱成璧面前,端著一隻碧玉酒杯,粉面含春、玉頸如雪:“你賜我的甘州青真當是甘冽,你不如也嘗一嘗,也好知道當日我失去父兄,在宓秀宮是如何孤苦伶仃地等著被人賜死。”
妍貴嬪不知何時,已悠然立於朱成璧身旁,她靠的那樣近,近得連咽喉處滲出的鮮血的血腥氣都那樣真實,妍貴嬪的笑意空洞:“你有兩個孩子,如今又有了孩子,為什麼我就不能有孩子?”
朱成璧極力避開妍貴嬪狠烈欲噬人的眸光:“你的孩子不死,哀家就得死!是你技不如人!你沒了孩子,自去向夏夢嫻訴說!”
妍貴嬪淡淡微笑,面上的哀傷如積聚數年不得消融的堅冰,她緩緩撫摸著朱成璧微有隆起的腹部,笑意深深:“這個孩子不能生下來,他的命太硬,已經剋死了那樣多的人,更會剋死親生父母,除非……”妍貴嬪杏眼微揚,一字一頓冷冷道,“你先剋死他。”
朱成璧一愣,妍貴嬪手裡赫然握著一支白羽利箭,電光火石之間,狠狠刺向朱成璧的腹部。
“不要!”朱成璧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氣,一絲劇痛從腹部猛地衝入四肢,那樣尖銳的痛楚,自己彷彿是被一把鋒銳的刀厲厲劃過,朱成璧雙手顫得厲害,她猛然掀開錦被,月華流轉之下,一灘鮮血,正慢慢蜿蜒而開,聞聲趕來的竹息與竹語亦是大駭。
朱成璧怔怔地望著面前的鮮血,只覺得心頭有一個沉重的念頭緩緩碾過,直到那顆本就千瘡百孔的心面目全非。
朱成璧機械地轉頭,望著竹息,從她的眼裡看到了從所未有的震驚與惶恐。
朱成璧雙唇微顫,輕輕吐出幾個字:“新疾舊病,復發……”
語畢,朱成璧的身子虛弱地如枝頭上瑟瑟的黃葉,軟軟地倒了下去。
半昏半醒之間,只覺得渾身上下是百般的疼痛,耳邊亂糟糟的一團,只聽見有人喊著“掐人中,掐人中”,又有人喊著“參片,參片”,渾渾噩噩間,有人舀了一勺又一勺苦澀的湯藥,從自己嘴裡灌入,那樣苦,吊得整個胃都緊了起來,朱成璧一口一口嘔出,那人卻又倔強地一勺一勺灌入。驀的,卻似有溫熱的液體落在自己面上,那人一句一句地說著“我不該逼你”。是誰?朱成璧已無力去想,只想永遠地睡下去,不願再留在這朱牆紅鎖的宮裡。
即便走到如今這一步,即便再位高權重,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甚至,痛苦加身,遠勝於彼時攝六宮之事的時候。
朱成璧緊緊合著雙眼,只覺得太累太累,累到不願去想,甚至連從前那僅剩的美好時光都不願再想了。
整整兩天兩夜,朱成璧才醒轉過來,彼時正是午後的時光,奕渮靜靜地趴在床頭,許久不見,他彷彿消瘦了不少,唇上鬍子拉碴,讓人心生憐惜又忍不住好笑,他曾是那樣玉樹臨風的男子,竟也有如今這樣狼狽不堪的時候。
朱成璧微微合起雙目,下意識摸一摸自己的腹部,這一摸,卻如同被電光劈中,心裡瞬間一疼,幾乎是要滴血斷筋的痛到極點,朱成璧直挺挺地坐起來,奕渮也一下子驚醒過來,眼裡滿是血絲,且驚且喜地望著她。
“奕渮……”朱成璧怔怔地望著奕渮,眼裡滿是不可置信與劇烈的痛楚,喃喃道,“我們的孩子……”
奕渮心裡一酸,極力收住眼角泛起的淚水,將朱成璧擁入懷中:“沒關係,沒關係……”
朱成璧緊緊抓著奕渮單薄的衣裳,整腔心肺裡都是狂熱的傷心欲絕與痛不欲生,幾乎是要嚎啕大哭:“我的孩子!”
竹息與竹語匆匆入殿,眼見此情此景,亦是免不了暗暗垂淚。
奕渮擁著朱成璧,只覺得一顆心沉入湖底,幾乎再也收不住了,須臾,他輕輕轉過朱成璧滿面淚痕的臉,用力握著她的手,一字一頓道:“璧兒,你別哭,你知道嗎,徐徽音沒了,她是前天晚上走的。”
朱成璧一怔,只定定望著奕渮,奕渮低低道:“璧兒,她走的時候,很安詳,她跟我說,希望我與你,都好好的,她自己被誤了一生,她不想你跟我也是。璧兒,你昏過去兩天兩夜,我好害怕,好害怕你也會離我而去。我不該逼你,你身子那樣虛弱,怎能懷著孩子?”
朱成璧眼中的淚水再度洶湧而出,想起懷著孩子的時候,常常想著,這個孩子,會是更像自己多些,還是更像奕渮多些。雖然,自己完全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