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循急道:“正是因為如今嫻妃有孕,不能侍奉皇上,甘思才應該入宮。王爺,您細想,一旦嫻妃平平安安誕下皇子,必定被立為太子,到時候,您的大權,還不得分到太后手裡去?如果甘思得寵,順利的話誕下皇子,那立誰為太子,就不是太后能說了算的。”
甘循的目光閃爍著狡黠的神色:“王爺,雖是龍鳳呈祥之兆,但眼下中宮空缺,那嫻妃與端妃,甚至是來日的妃嬪,都有可能問鼎後位,後位與太子之位,王爺不想一手掌握麼?”見奕渮毫不動容,甘循咬一咬牙道,“即便王爺不喜歡甘思,那苗尚書的女兒苗連芷,王爺也可以考慮……”
奕渮眉峰蹙起,只靜靜望著牆上的洛神圖沉思,卻門外有人急急喚道:“王爺!王爺!梁太醫遣了人過來。”
奕渮望一眼甘循,甘循忙道:“微臣先告退。”
待到甘循退出了書房,顧九雷方小心翼翼地進來,他是兩年前剛進太醫院的,素來行事妥帖,醫術亦是頗佳,故而成了梁太醫的學生,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玉面朗朗,人前人後無比恭敬。自從梁太醫投靠奕渮之後,他便時時為二人通傳訊息。
顧九雷拱手奏稟道:“王爺,太后娘娘暈過去了。”
奕渮一怔,怒道:“怎麼回事!”
“是紫茄花湯的緣故,雖然只服食了幾日,但太后娘娘急躁,每日總多飲一劑,兼之體寒難除,心情不豫,才會暈倒。”
“皇上可知道麼?”
“沒有,梁大人做主封鎖了訊息,第一時間遣了微臣來通傳王爺,畢竟,若是皇上來了,少不得要徹查,那就必然發現是紫茄花湯的原因,到時候不但梁大人性命堪憂,即便是竹息姑姑與竹語姑姑,亦不得善終。”
奕渮瞪他一眼:“羅嗦什麼!本王不懂麼!趕緊陪本王入宮!”
“微臣遵命!”
頤寧宮外,竹語撐著一柄油紙傘等候,見遠遠兩個人影過來,忙迎上前去:“顧太醫,您來了。”
顧九雷咳了一聲道:“梁太醫命我去太醫局取的藥物已經拿到了。”
竹語瞥一眼披著黑狸毛大氅、垂首跟著顧九雷的奕渮,心中有數,忙道:“趕緊進去吧。”
頤寧宮內暖洋如三春,入了內殿,奕渮忙解開大氅,上前檢視,朱成璧虛弱地躺在床上,臉色微微發白,雙目微合,眉心則緊緊蹙著,床邊放著的四五個炭盆,裡面燒著上好的銀骨炭,偶爾“嗶剝”一聲輕響,汩汩冒出熱氣。
竹息半跪在床頭,端著一個素三彩花口碗,急得不行:“太后娘娘,您不喝藥怎麼成啊!”
“讓我來!”奕渮從竹息手中接過藥,輕輕擱在床頭,將朱成璧緩緩扶起,擁入懷中,又仔細掖好了錦被,方才看著梁太醫道,“太后的身子不打緊麼?”
梁太醫不敢遲疑,忙道:“王爺不必擔心,太后只是身子發寒,喝了藥捂一捂便好了。”
竹息亦道:“奴婢已經灌好了不少湯婆子放在被子裡,地龍也旺著呢。”
奕渮端起藥碗,微微啜飲一口嘗,苦得眉毛都要打結了:“苦成這樣,太后怎麼喝的進?兌一點砂糖水進來!”
竹息忙端起一個青釉蓮瓣紋碗,細細兌了砂糖水進去。
奕渮道:“本王在這裡陪著太后,你們且先出去。”
竹息忙道:“奴婢省的,奴婢就在殿外值夜,王爺有什麼吩咐直接喚奴婢即可。”
語畢,竹息、竹語、梁太醫與顧太醫皆退了出去。
奕渮望一眼朱成璧,低低嘆息:“璧兒,何苦呢,你非得喝那藥不可麼?有時候,我真是不知道我到底是你的福星,還是你的災星,為什麼每次我們平心靜氣、恬淡相對的時候,總是……上一回,是你姐姐離世,再上一回,是皇兄遇刺。”
奕渮摸一摸朱成璧的額頭,緩緩搖頭,解開外衣,狠狠灌了一碗床頭的熱茶下去,將朱成璧擁入懷中:“小的時候,每到冬天,你的手總是冷的,吵著要我幫你捂。如今都是太后了,嫌藥苦,又鬧了孩子脾氣。我餵你可好?喝一口藥,就能早點好起來,你知道嗎,御花園的紅梅,開得可豔了。”
奕渮絮絮說著,舀了一勺子藥喂到朱成璧嘴邊:“璧兒……”
朱成璧似是昏睡得迷迷糊糊,又似在喃喃自語:“奕渮,你別走。”
奕渮吻一吻朱成璧柔軟的髮梢:“我不走。”
“不準欺負我。”
“我不欺負你。”
“小時候,你總是欺負我,嚇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