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到最後,什麼都沒剩下,連自己也不剩下……
「你能站起來嗎?上雲在窗外……」靈動說道。
我頭微偏,看地不是很清晰,似乎有個稀疏的影子斜在窗上,影影棹棹……
「……」
雪已停,落雪之聲已絕,影憧憧,夜搖晃,靜靜的凝望與涅磐……
不知不覺的睡夢中,似乎有人撫著我臉,輕柔而動情……
我醒的時候日上三竿。我掙扎一下,想撐著身子坐起來,卻還是倒在床上。
憑窗站著一個人,一頭白髮,透過窗欞看著遠方,身材高挑,四肢修長,一頭齊腰的銀白長髮,微微側頭,一半陰影舔著他攝人心魄的側臉。
上雲走過來,黑與白的眼眸一片奇異的寧靜。
我直視著他的眼,心裡開始害怕,害怕他眼裡絲毫不外瀉的情緒,銅牆鐵壁一般。
他卻只是看著。
時間的溪流緩慢而過,他只是看著,彷彿世界只剩最後一秒。
我不忍他的注視,微微側過頭去。
突然被人連人帶被子一起抱起。我微微一驚:“你幹什麼!”
上雲不答,亦不看我,抱著我大踏步走出去。
出了門來,一股寒風直往被子裡鑽。
而我一呆。
一輛全新的馬車,拉車的馬就是上雲的烏蹄蓋雪。
上雲沒有停,直直走向馬車。
車邊,離鐺和先生被幾個大汗押著,刀劍在頸邊。
一個暗門的漢子拉過小鐺,把一根馬鞭塞在他手裡,對他說:“東面的大棘山脈是竣鄴山莊,不足一月可到。西邊寶瓶口也早也被天主教攻克,兩月餘的路程。”漢子冷冷的說。
車簾挑開,車內一盆碳火燒地正旺。我被小心翼翼安置在車內。
上雲沒有看我,突然空出的雙手亦不知該放在哪裡。
他黑白的眼睛似在看著別處又似在我身上。
「跟他說些什麼吧……」靈動道。而我看著那張曾經恨到咬牙切齒的臉,事過境遷,只剩深不見底的無奈無奈無奈。
無言以對……
上雲一咬牙,出了馬車,背對我站在外面。
“啪!!”一聲馬鞭的脆響,車簾放下,那一瞬間,我看到上雲微微轉過的側臉,單邊的耳釘反射著雪地的白光,他嬈人而帶邪氣的眼半垂著他,唇微動,似在說什麼。
「他說:走吧,在我拉你下地獄之前……」靈動在囈語。
馬車顛簸而去,我卻覺得如此不真實;(炫)恍(書)然(網)如夢。過了許久才慢慢反應過來。
凝神看;馬車的橫樑;腳邊燒著的溫暖的碳火;車軲轆碾著積雪的聲音。
我伸出手,微微遲疑一下,然後挑開厚重的棉車簾,一陣刺骨的寒意鑽了進來。
那一片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白莽莽的顏色傾天傾地;一條深深的車攆之印從腳下向遠出延伸;延伸到寂寞空遼的遠方……
對面的山麓;一間民舍火光閃閃;漆黑的煙劃破所有的白色。
火光之前;立著一個人的人影。
白髮如雪;隨風飄飄。
在一片的火色之前,一點一點,立冢成空……
車漸遠;慢慢連他的人影也看不見;我輕嘆一聲;緩緩放下車簾。
悠悠行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