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華焰又在哪裡呢?為什麼她的牌位被供奉著而人卻依然活著?
有一次,從沒有見過蕊兮的柔柔怯怯的拉著木曉問:“少爺,少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啊?為什麼我從沒見過她?”
木曉微微一愣,隨即又是他招牌式的清雅笑容,他說:“我娘啊,和阿月一樣,是個很愛玩的人,有時會和爹慪氣,不過很快又會和好……”木曉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聽不見了,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少爺……”柔柔搖了搖木曉的袖子。
木曉抬眼,微笑道:“等你見到她就知道了,娘也是很親切的人……”
唉,似乎華焰和蘇溈淵源很深,我估計你娘回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啊……
半年之後,木月隱在一個雨夜回來。木曉光著腳丫從臥房一路跑到院門口,卻見破舊的斗笠下木月隱疲憊消瘦的面容。
木曉沒說話,光著腳站在那裡,木月隱看著兒子,輕輕搖了搖頭,木曉站了一會兒,再也忍不住,飛奔著撒淚而去。
雨水還在順著木月隱的蓑衣往下流,木月隱看著木曉消失在走廊的盡頭,低低嘆了一口氣。忽而高聲道:“行了,你們可以回去了吧!”
雨簾裡突然站出來兩個黑色夜行衣的人,對木月隱拱手道:“公子。”
木月隱說:“你們一路押我回來,現在可以回去對你們天師覆命了。”
其中一個黑衣人說:“公子,天師的命令,是叫我們好好看好公子。”
木月隱苦笑:“不限時間的?”
黑衣人說:“天師說,尋人之事,由天師來辦,江湖險惡,公子在山上靜侯佳音即可。”
木月隱沒說話了,他摘掉斗笠,站在雨中,任雨水打溼他絕美的容顏。
一個黑衣人說:“公子請屋子裡去吧,不要著涼了。”
木月隱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依舊這麼站著。
黑衣人又說了一遍,木月隱忽而大笑:“好好好,還是聽從天師的安排最是妥當!”說罷,大笑著提步走進屋子裡。他的斗笠還在雨水中,被從天而降的雨水,無奈的沖刷著……
從此,再沒人提過蕊兮的名字,所有人都知道,是有個少夫人的,但是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饒開這個名字。天主教的蘇溈則再沒有了訊息,有時候木月隱眺望著天山的方向,鴿子灰裡盛著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過往。
一人絕代風華,一人權傾天下,一人一山頭,一人遙相望……
日子如流水,莨菪山上雪飄雪又化,雁去雁歸來。
四年光陰如指間一瞬,那個仙子般的小人兒長成了翩翩少年郎。木曉越發清越起來,五官和木月隱更多了幾分相似,不同於木月隱是勾魂奪魄的容顏,木曉更是宛如仙子般不可侵犯。
我想我已經習慣了,習慣了木曉纖長的手指劃過我九眼梅花,習慣了被鴿子灰安靜的注視著,習慣了木曉獨特而微涼的體溫,習慣了他平和清談的笑容。萬萬年時間一可以有多少滄海桑田,我卻只在這千餘個日夜裡如此習慣和適應了另一個人。
他叫木曉,單筆木,日堯曉,唯一的木曉。
有一次那個羅嗦的黎婆子又拉著木曉叨嘮來叨嘮去,末了,黎婆子唸了一句:“曉少爺越長越俊,不知道以後會當家的可怎麼給曉少爺選媳婦呢!”
我聽著就蒙了。
木曉靦腆的一笑,道:“黎婆婆又說遠了。”
那黎婆子笑的開心死了:“曉少爺害羞呢……也不遠了,就明後年的事兒了,曉少爺喜歡什麼樣的姑娘,要不讓老婆子幫你尋尋?”
木曉微笑:“還是讓爹爹看著辦吧。”
黎婆子說:“我看大當家的肯定也不知道,該是什麼樣的人兒能配上曉少爺。大當家心疼曉少爺呢,肯定也會照顧曉少爺的心思的,最後拿主意的還不是曉少爺!”
木曉笑著不說話,臉微微紅著。
我突然很鬱悶。
除非我自己把能量四散,不然我是不滅的。而蛋白質的生命體不行,它們生老病死,他們繁衍後代。木曉在長大,然後老去,最後死亡,他的子孫會帶著他一半的血液生活下去,而我還依然一成不變的在這裡。
人的一生何其之短,不過百年,已然化為塵土。
當木曉老去,他佈滿滄桑裂紋的手再劃過我經年不變的九眼梅花,他鴿子灰的眼睛周圍會密佈溝壑般的皺紋,而我卻依然獨立在時間的邊緣,看他最終化成花泥……
一陣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