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不由心裡陣陣發狠:“小浪蹄子,吃裡扒外的騷貨。現在得意,往後總有你哭的時候!”
眼看顧玉鳴靜坐一旁,神態愈發澹然自得。
薛氏如今有求於人,也只得穩下了性子。
如今這個情勢——她抬手攏一攏鬢旁的散發——有道是人在矮簷下哪得不低頭?只不過這低也要低得有分量!
不過是一介丫鬟奴婢而已!自己花錢買來的使喚奴才,給就給了,值當什麼?
她把心一橫,輕笑道:“什麼割愛不割愛的,小顧這種利嘴裡,就是從來不饒人。不錯,白漣兒這孩子又穩重又能幹,一向是我的心頭肉,交給誰我都不放心。我有意給她尋一戶好人家,風風光光送過去成親。可既然小顧你說了話,我也就跟你交個底:只要你保住了我明月樓的聲譽,保住了上下百幾十口子吃飯的營生,我便備十里紅妝等著你來抬人。”
不曾想,顧玉鳴皺著眉頭叫屈:“呵喲,媽媽你真是的。我在你心裡就這個斤兩?不錯,我是說了割愛這個話,但這何曾是為了我自己?我實話跟你講了吧:那馮六金雖然與我有舊,也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他肯賣個面子見見我,我怎麼好空著手兒求人 ?'炫書…3uww'可人家現領著大管家的事,金子銀子都不當數的。我左打聽右打聽,好叫我知道他有個嗜好,也愛聽個曲子。只不過,他跟他家老爺又有不同。”
芳心碎(2)
話到這裡顧玉鳴有意頓了頓,瞥一眼門邊那個身影,摺扇輕搖,又是浮出一層淺笑著道:“他不好南曲。夫人有所不知,他打小在南方長大,來西京不過是這十餘年的事情。他好聽的,是餘姚腔。”
餘姚腔——滿個明月樓裡,除卻白姑娘和紅袖兩姐妹是江南餘姚一帶的人之外,誰還會唱個餘姚腔?
他那裡弦外之音薛夫人一聽便明,不由心中暗罵:“好你個顧二混子,拿我的人攀你的交情,想得倒美!”
不過轉瞬,心中又是暗暗一陣竊喜,白漣你就好做夢去吧!你心尖尖上的情郎哥哥,如今一手把你送給人做玩物……
一番思緒飛轉之間,果然是爽快一番,待及開口卻又是另一副腔調:“可見我是真急糊塗了!方才那些胡言亂語,小顧千萬別往心裡去。你這個辦法極好,我再沒別的話可說了。只是——”
又搖搖頭,“可惜了白漣,這丫頭心裡念念不忘你這狠心人,可惜了,她到底是沒那個福氣。唉……”
她話畢是垂下眼眸,深深一嘆,埋到陰影裡臉上的憂色卻似風吹雲散一般,轉瞬無影無蹤。
當下兩個人你遞我往又說了好些熱話,都是商議著如何妥帖打點了這樁煩心事。
正說著,門外忽然有人道:“喲,白姑娘你怎麼坐在地上?眼睛怎麼了?”
白漣跌坐在地,忙不迭應聲:“沒有沒有,沒怎麼。方才站得久了些,腿僵腳麻的,動一動就摔倒了。”
又問:“姚大娘可有事?夫人太跟顧先生裡面正說話呢。”。
薛夫人見大事已定,心安了許多,當下便道:“讓她進來吧,小顧又不是外人。”。
顧玉鳴卻站起來告辭。薛夫人再四挽留,又趕著叫外面放桌子預備午飯。見顧玉鳴執意不肯,這才打發丫頭玉喜將他送出門去……
少時主僕坐立已定,只聽姚大娘回道:“夫人,方才你審了紫婷不久,廚房的水嬸就跑了。”
芳心碎(3)
薛夫人鼻孔裡重重哼了一聲,手裡的雀翎扇子往懷裡一撲,貼住胸口咬牙道:“沒想到是她!這賤人跟著我這麼多年,我哪裡就待薄她了?這下可好,居然連親生女兒的生死都不顧了!等我抓到人,看我怎麼收拾她!”
說完,忍不住手肘碰到旁邊的花梨木雕花翹頭案上,“哐當”一聲,卻是手上戴著的玉鐲撞擊之下做響。
“夫人息怒!您說的對,這樣忘恩負義的小人,可不值得您為之大動肝火的!”
姚大娘跟在薛氏身邊足有二十幾年,深知她如今年紀大了,愈發要保養和體面,輕易不肯為一些瑣事動怒。
看來這回也是點中了她的死穴,那水嬸的兒子和女兒,這一家三口只怕都不會落下個好處。
姚大娘連忙給薛夫人遞過一盞茶水,薛氏輕輕啜了一口,嘴角一絲溫潤過後,這才疲憊的閉上一雙盈盈含水的雙眸。
少頃,心中到底悶氣,哼了一聲又問:“有人跟著嗎?”
姚大娘便又道:“有的,夫人放心,黃三家的帶著幾個人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