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儉沉吟片刻,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也是,居然敢嫁大名鼎鼎的天煞孤星,可不是失心瘋了”
琉璃愣了愣,終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裴行儉看著她的笑臉,臉上也露出了柔和的笑容,琉璃臉上不由一紅,扭過了頭去。半響轉起頭來,卻見他依然凝視著自己,那目光裡的內容絕不可能再看錯,絕不是她以前疑心的憐憫同情,她只覺得心底最深的地方顫了一顫,只是一直盤亙在心頭的那個疑問又一次冒了出來,忍了一忍,終於還是開了口,“裴君,其實琉璃無德無才,身無長物……”
裴行儉明顯怔了一下,“你還叫我裴君?”
琉璃咬了咬牙,“守約……”可是這話,卻怎麼也不能直接問出口。
裴行儉顯然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垂下眼簾,半響才抬起頭來,滿臉都是真誠,“我也不知為何,你容我回去仔細思量一番可好?”
琉璃看著他眼裡藏著的那點促狹,牙根都有些發癢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裴行儉繃不住也笑了,“琉璃,其實我也一直想問你,你怎麼會獨獨信了我?你怎麼不怕我會騙了你?”
琉璃老老實實的道,“因為你是裴守約。”
裴行儉本來想笑,但看見琉璃一雙清澈的眼睛裡全是認真,心裡不由變得一片柔軟,只是突然間想起一事,臉色慢慢的有些沉凝起來,半響嘆了口氣,輕聲道,“琉璃,我並非你想的那般好,有時我其實在想,或許這叫乘人之危。原本我是想著待有機會外放了再說,如今看來說不定是不成了,若是留在京城,有些事情……”他的聲音慢慢的低了下去。
琉璃驚異的看著他,到底是什麼事情,竟然能讓他為難到說不出口?難道他其實已經有了好些私生子?還是說……
裴行儉沉默片刻,深深的嘆了口氣,低頭看著琉璃,“總而言之,我和族人之間頗多牽扯。說起來,我倒寧可自己真是天煞孤星,也好過這些紛擾,只是我也不知道,若是將你拖進來,到底是對還是不對,或許那時你會怨我,會後悔。只是……我不會讓這些煩擾你太久。”
琉璃只覺得鬆了口氣,比起她的那些天馬行空、荒誕可怖的念頭來,他和族人之間的牽扯算得了什麼?既然是族人,便不是天天要面對的,再煩擾難道還會比她最早在庫狄家熬得那三年更可怕,比這宮裡的勾心鬥角更復雜?看著裴行儉眼裡那深深的擔憂,她微笑起來,“你今日在聖上面前說了這番話,若是聖上就此惱了你,遠了你,日後可會怨恨可會後悔?”
裴行儉搖了搖頭。他怎麼會後悔?他只後悔自己沒有更相信她,早些說出來,也好讓她少受那點驚嚇煎熬。自己一直自負看人不會出錯,卻終於還是沒敢信她到底,畢竟以這樣的功績入宮,想來還會有不低的分位,天下會有幾個女子還會記得有那麼一個含糊的口頭約定?而自己,又能給她什麼?
琉璃微微低下了頭,語氣輕柔,卻有種斬釘截鐵的乾脆,“我也不會後悔。”
裴行儉看著琉璃,只覺得胸口漲得滿滿的,偏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兩人靜默良久,裴行儉突然道,“琉璃,今年冬天,你父親的官身應當已經定下了,不知那時你能不能出宮?”
琉璃這一驚非同小可,瞪大了眼睛看著裴行儉——他還說不是能掐會算?那他怎麼能知道自己昨天向武昭儀求了這個情?
裴行儉看見她的訝色,卻只是一笑,“不過是流外官吏,算不得什麼大事,此次我隨駕過來之前,拜見過尊親一次,他也是極願意的。”
琉璃驚愕之下,漸漸回過味來,忍不住笑了起來,見裴行儉有些詫異的看著自己,才忍住笑道,“你有所不知,昨日昭儀問我想求個什麼賞賜,我就求她給我父親謀一個流外官身。”沒想到,裴行儉竟是早就開始下手了難道他不應該是清如水明如鏡絕不走這種後門麼?
裴行儉不由也啞然失笑,半響又搖了搖頭,“這樣的小事,我自然能設法做到,何必求到武昭儀那邊去?”
琉璃有些心虛,她其實……壓根就沒有想到他也會去做,她已經習慣了凡事都自己去謀算,去爭取,習慣了絕不把希望寄託在別人的身上。沒想到自己謀劃了兩個多月,冒了這樣一場風險爭取來的恩典,眼前這傢伙居然不聲不響早就算計好了。她不由自主瞟了一眼山下那被燒的黑乎乎的半山亭,原來自己還真是白忙乎了一場其實,她之前根本就沒把握能立下救駕之功,點那把火,想的是能多救些人,能給皇帝和武則天引個路,反正她所求也不算太多,可看昨夜的那番情形,如果沒有她,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