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回過頭去,卻見不知何時,那些滿谷亂跑的幾百名車伕或騎馬,或步行,在自己那一百多名親兵身後已圍成了一圈,手中赫然都端著一把勁弩,箭尖直指每個人的後背,而這些人的目光卻比這些閃著寒光的箭尖更鋒銳,眸子帶著毫不掩飾的冰冷殺意,死死的釘在每個人的臉上,令人無法懷疑,他們只要稍一猶豫,下一刻這些激射而出的弩箭便會將他們直接釘死在這片冰天雪地之中。
蘇南瑾腦子一片空白,手已是下意識的一鬆,“嗆啷”一聲腰刀落地,隨即“嗆啷”之聲便響成了一片,也有人身子一動想藏到馬下,只是身形剛動,幾支弩箭便同時怒射出來,巨大的衝擊力將他直接撞到馬下,慘呼之聲在山澗迴盪不絕。
蘇南瑾呆呆的看著這些馬伕,慘叫聲中,他們站在那裡的身形,搭在弩箭上的手指,依然都穩如石刻,眼中的冷酷殺意也不減半分,這定力,這氣勢……他忍不住轉頭瞪著裴行儉,“這些人,這些車伕……”
裴行儉面帶微笑看著他,“這些車伕都是麴氏部曲,趕車雖然生疏了些,殺人倒還算熟練,讓公子見笑了。”
蘇南瑾的嘴唇不由哆嗦起來,“裴行儉,你這是,你是一早便佈下了這個圈套。”
裴行儉輕輕點頭,“蘇公子果然一語中的,此次要解庭州之圍,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苦心經營。天羅地網,專為君設,多謝蘇公子不曾教裴某失望。”
蘇南瑾的臉色頓時一片灰敗。
原本守著糧車首尾的那些親兵見勢不對,提馬要衝將過來,在離他們最近的糧車下面卻突然冒出了幾十個人影,手中弩箭齊發,衝在前面的那些人頓時便在令人膽寒的嗖嗖聲中一聲不響或慘叫著跌下馬來,後面的人有的心膽已寒,撥馬便逃,背後又是一輪箭雨,只有幾個身影狼狽的衝了出去,那些馬伕卻也沒有追趕。
蘇南瑾本來已是一片死灰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生氣,厲聲道,“裴行儉,你今日若敢動我,我父親日後定然不會放過你!”
裴行儉看著他的目光中露出了幾分憐憫,“我今日若不敢動你,蘇大都護日後難不成便會放過我?既然橫豎都是不會放過,裴某自然是要請蘇公子先行一步,免得我日後悔恨。”
蘇南瑾怔了怔,聲音卻越發尖銳起來,“我縱然有罪,卻也不是你能以私自動刑的,你今日殺我,又置朝廷於何地?”
裴行儉略帶詫異的看著他,“蘇公子此言差矣,裴某怎麼會自己動手殺你?如今突厥大軍大約已在路上,公子想來比行儉更明白何謂自作孽不可活,以突厥人對令尊的尊敬惦念,想必也會對公子多加禮遇。行儉曾聞,突厥部落為報血仇,常剝仇人之皮囊為鼓,削敵家之頭骨點燈,想來再過幾日,公子的頭顱肌膚便會化做興昔亡可汗靈前的油燈皮鼓,以消突厥之怨氣,還西疆以安寧,公子這才真正是以身殉國,裴某佩服,佩服。”
蘇南瑾臉上已經沒有半分人色,全身都哆嗦起來,裴行儉卻盯著他的眼睛一笑,“公子請聽,遠處馬蹄震動,大約是突厥人來了!”
山澗裡的確有馬蹄聲在迴盪,這聲音傳入蘇南瑾的耳中,無疑就如五雷轟頂,他由心膽俱裂,再也坐不穩馬鞍,“咕咚”一聲摔到了馬下。
兩位麴氏部曲走上前來,毫不客氣的把已軟做一堆的蘇南瑾拖了出去,走了幾步,卻鬆手把他往地上一摔,嫌棄的皺起了眉頭。
一股惡臭從他的身上飄蕩起來,這一次,連蘇氏親兵們的臉上也露出了嫌惡羞愧的神色。
裴行儉的目光慢慢在他們身上掠過,聲音裡依然不帶一絲火氣,“諸位,你們是想去庭州去長安做個人證,還是想隨你們公子去興昔亡可汗的靈前做只皮鼓?”
第127章 再見傳符 公平交易(上)
一片沉寂中,只聽得馬蹄的聲音越來越近,馬匹似乎並不多,而且明顯是從東邊疏勒城的方向而來,不少蘇氏親兵心裡不由驟然升起一線希望。
來人很快便出現了山澗的入口,卻是尋常民夫打扮的五六個男子,還牽著幾匹空馬,麴家的部曲上前攔住了他們,沒幾句話卻立刻讓開了道路。只見領頭之人是個四五十歲的高大男子,徑直驅馬奔到糧隊中間,向裴行儉抱手行禮,“阿郎,阿古來遲了,適才路上遇到了十來個蘇家走狗,阿古和小徒們斃了幾個,只逃出五六騎!”
這句話彷彿一柄重錘落在了那一百多名蘇氏親兵的心上,眾人心頭越發一片冰涼,那些蓄勢待發的弩箭落在背脊上的寒意,變得直指心底,有人咬了咬牙,壓制住了嗓子裡的顫聲,“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