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儉笑著點頭,“這可是大喜,對了,那位阿袁可好些了?”麴崇裕的長隨裡,有一位在處木昆部放火時受了中了一箭,因當地離西州更近,當日便直接著人送回了西州。
麴崇裕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他沒能撐到回城。”轉頭看了一眼已漸漸走遠的蘇南瑾,他的目光裡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殺氣,“這次去處木昆部,我帶的西州民勇死了七人,傷了三十多個,去庭州的民勇裡,也有幾個傷重不治,你若回來得早,還能看見西州城裡的處處白幡!”
裴行儉沉默了下來,隱隱明白了麴崇裕為何要大張旗鼓迎接自己,西疆戰事頻繁,每次大戰之後都是幾家喜慶幾家傷悼,可此次一戰卻是來得好沒由頭!西州不過是受了無妄之災,更別說那滿目瘡痍、哀聲不絕的庭州城……他不由也看了一眼蘇南瑾的背影,低聲道,“該寫的奏章我都已遞上去了,朝廷的處置大約很快便會下來。”
麴崇裕的臉上滿是冷笑,“朝廷的處置麼?崇裕拭目以待好了!”
說話間,一行人已走到了城門下面,早已等候多時的西州人轟的擁了上來,裴行儉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琉璃,她穿著一件鵝黃色的衫子,髮髻只戴了兩朵新開的杏花,看上去笑容明媚,氣色鮮妍,裴行儉的臉上不由也露出了笑容,走上幾步,自然而然的攜住了她的手,只覺得入手溫軟,不復往日的微涼,心頭更是一鬆,低聲道,“這些日子,你辛苦了,最近身子好不好?”
琉璃笑眯眯的點頭,揚起頭看著他只是笑,她有什麼辛苦的,橫豎他會完好無損的回來,橫豎他絕不會吃敗仗,她才不擔心!其實裴行儉不在家的時日,她還能過得更自在,想何時睡便何時睡,想吃什麼便吃什麼,不想吃藥了還可以找個藉口賴掉……只是思念會一點一點的累積起來,在看到他的這一刻,化作抑制不住的歡喜。
四周問好的聲音亂紛紛的響了起來,裴行儉移開了目光,手卻沒有鬆開,一面向大夥兒點頭致意,一面握著琉璃的手往城內走去。西州城正中的大道上,一個多月前曾經高高豎起的柵欄早已消失無蹤,地面也重新填過,如今已是平整如昔。整個西州城也繁華喧囂一如往日。裴行儉的目光緩緩掠過這早已熟悉無比的一切,笑容裡多了幾分真正的安然。
站在裴宅的門口,他抱手與眾人告辭,一進內院的上房,轉身便攬住了琉璃,低聲笑道,“還有多少?拿來!”
琉璃怔了一下,笑著攤開了手,“上元前還有八個,如今一個也無!麴玉郎說蘇南瑾把西州的傳符都搜走了,西州連公文都送不出,剩下的這些只好全給了他。給你那四塊應該沒用完吧,快還給我!我不知化了多少心血,才做得跟真的一模一樣,如今模子都毀了,我可不想再花一遍力氣!”
果然還有,而且是一口氣做出了十二塊,她是準備一個月用一塊麼?裴行儉不由咬著牙笑了起來,伸手在她的額頭一彈,指上用上了三分力氣,“小東西,你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琉璃捂著額頭嗔道,“我自做著玩兒,是誰膽大包天居然敢用的?”說著把手一伸,“快還我,我膽子小得很,這便好好收起來,再也不敢給長史瞧見了!”
裴行儉又好氣又好笑,懷中的琉璃一臉嗔色,臉頰嫣紅,撅起的嘴唇更是嫣紅水潤,讓人恨不得一口吞到腹中去才安心,他不由低頭便咬了下去,聲音頓時變得含糊起來,“已是我的了,休想讓我再還你!”
琉璃所有的話都被堵了回去,她想告訴裴行儉,柳如月已經回西州了,自己給阿燕的女兒起了個小名叫“七七”,張敏娘正式發願受菩薩戒,在家做了居士,還有……
裡屋的簾子迅速的飄起又落下,不知什麼東西“當”的一聲掉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熟悉的脆響,琉璃低頭看了看那個算囊,笑了起來,他想唬誰?他若是真有一點擔憂,又怎會這般隨身帶著?再說了,若不是自己做的銅符,阿成只怕現在還在去長安的野道上翻山越嶺,日子久了,說不定會變成一個白毛男……
裴行儉的聲音在她驀然耳邊響了起來,帶著幾分真正的無奈,“琉璃,你又在傻笑什麼?”
…… …… ……
朝廷的第一道敕書是兩日之後到的西州,隨後才轉去了疏勒,五千多里的路程,讓這封敕書此刻聽起來簡直像是一個玩笑:令傘�5佬芯�芄芩蘸U�純袒厥Α�
十日後的第二道敕書更是令人哭笑不得:安西大都護府行參軍蘇南瑾因屢次押送軍糧不力,削去一切官職,押入大牢待決。
麴崇裕回到側廳裡,忍不住便對裴行儉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