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麗的光芒,映襯著冬日清澈的灰藍色天空,壯美得難以形容。
琉璃良久才透出一口氣,“這便是,祁連山?”
裴行儉撥轉馬頭,看著遠處這脈雄山點了點頭,“正是,以前只讀到過‘星旗映疏勒,雲陣上祁連’的詩句,今日才知道這祁連山竟是這樣一副磊落奇麗的風光!”
雲陣上祁連?沒聽說過,不過她知道“背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的天山,說的便是這祁連山。仰頭看了半晌,琉璃只覺得手有些發癢,忍不住嘆了口氣,“若能畫下來便好了。”
裴行儉聲音含笑,“今日卻不大容易了。日後若有機緣,咱們便在刪丹住上幾日,讓你畫個夠。說來我見過不少你畫的花鳥人物,山水卻是見得極少,也就是那副夾纈上有幾筆,還真想看看這天山到了你筆下,會是怎樣的風景。”
說話間,阿燕、小檀也鑽了出來,對著後面的祁連山讚歎不已,連阿古都回頭看了半日,突然開口道,“說到祁連山,阿古倒也聽過幾句,‘亡我祁連山,令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顏色!’”
裴行儉哈哈一笑,“阿古當真不失軍旅本色!”
琉璃想了片刻,“這兩句話倒也耳熟……”
裴行儉笑道,“是匈奴人做的歌,漢元狩二年由春至秋,霍去病領兵轉戰河西,在祁連山下蕩平匈奴,活捉單于及王族、將軍超過百人,殺敵四萬,降敵四萬,自此河西歸漢,匈奴人便做了此歌哀嘆,這一年,霍去病不過十九歲!”
琉璃悠然神往,輕聲道,“匈奴不滅,何以家為,霍去病也算得上千古第一名將了罷。”
裴行儉微笑著搖了搖頭,“名將固然名將,第一卻是未必。“琉璃詫異的回頭看了他一眼,裴行儉凝視著遠山,劍眉微揚,“兵法有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因此,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兵家第一;其次則伐交,便如漢時班超,我朝王玄策,不費朝廷一兵一卒,而掃蕩域外,率眾來歸,一舉而平百年後患,雖不似冠軍侯馬踏匈奴的功績彪炳,若以兵家善伐而論,卻在他之上!”
琉璃看著他眉宇間難得一見的飛揚神色,把整張面孔都映襯得英氣勃勃,和遠處的山脈竟有一股說不出的神似,一時不冉呆住了,裴行儉低頭笑道,“怎麼?可是覺得我的話太書生意氣?”
琉璃回過神來,搖頭笑了笑,“你怎會是書生意氣?此去五千裡,說不定正是你大展身手的時機,我便等著看你如何伐謀伐交可好?”
裴行儉眼睛愈發明亮,輕聲一笑,“好!你抱緊些!”摟住她的手臂微微一用力,帶轉馬頭,揚聲對阿古道,“走,我們追前面的車隊去!”腳上一磕,駿馬立刻賓士了起來。琉璃忙伸手環住了他的腰,明明是朔風撲面,卻覺得鼻端只剩下他清朗溫暖的氣息。
之後幾日,因天睛風息,琉璃每日倒有一半時間在車外,與裴行儉並轡而行,喁喁細語。裴行儉雖也是第一回踏上這西北塞上,但他胸中自有書卷,又願意請教十郎、老康等人,因此一路上的風光典故竟是如數家珍。
過了祁連山不久,便能看見匈奴民歌裡所唱的那座焉支山,其名卻來源於山上盛產的紅藍花,可用於製做胭脂而祁連山下則是有著西北最好的馬場;因此匈奴人才有婦女無顏色,六畜不蕃息之嘆。焉支山北麓便是著名的甘州,因立城之時便本著“斷匈奴之臂,張大漢之腋”的雄心,又名張掖,繁華之處雖然比起涼件來略有不及,卻也自有一番生機。
只是過了甘州,景物便頗有些不同,路上所經的肅州、居延。固然不似之前人口稠密、市井興旺,路邊的景色也變成了大片的荒漠戈壁,偶然還能看見遠處起伏的山脈上露出了長城與烽火臺的奇妙剪影。
荒原上起的西北風一日比一日凜冽,車隊裡的人漸次換上了厚實的衣裳,但路上所見的駝隊卻漸漸的多了起來。
琉璃一問才知,原來由敦煌入高昌,一路皆是荒原瀚海,不甚起風的冬季竟是最適宜的季節,只是從涼州到敦煌這一千多里地再往後天寒地凍便不好走,而似安家這般家族遍及絲路沿途幾座大城、可以隨時更換車馬加快速度的商隊又是甚少,駝隊原本便慢一些,更要早些出發,因此離開涼州後路上便幾乎無人,反而是越近敦煌,遇到的商隊便越多。
安十郎卻也不敢輕心,帶著商隊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十一月前到達了敦煌城下。
自打出了肅州,裴行儉因外面風寒,便不讓琉璃再出馬車,只是聽說了“敦煌”這兩個字,琉璃哪裡還呆得住?忍不住掀開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