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沐浴?晚膳前我便讓她們準備水,如今想來已是好了。”
沐浴?當然要,琉璃點了點頭,卻聽他低聲補充了一句,“我幫你。”
琉璃抬頭瞪著他,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張閃動著戲謔之色的熟悉笑臉,卻發現他雖然在笑,眸子卻黑沉沉的,令人完全看不透裡面的情緒。她皺起眉頭,幾乎想搬著他的臉仔細看看,身子突然一輕,卻是被他打橫抱了起來,大步向淨房走去。
開什麼玩笑?琉璃忙用力推他,裴行儉低頭看著琉璃,認真的輕聲道,“我只是想看看你。”
他不是在開玩笑?琉璃心裡突然有些不安,“守約,你怎麼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裴行儉怔了怔,微笑道,“還能有什麼?想到要走了,有些捨不得。”
琉璃輕輕的出了口氣,她其實早就開始捨不得了,捨不得自己的這第一個家,捨不得自己一點點親手佈置好的每一個地方。比起她來,裴行儉是猝不及防的要離開,而且是離開他已經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長安城,他的感慨應該更深一點吧。她伸手環住裴行儉的脖子,抬頭在他的唇上輕輕的啄了一下,“有什麼好捨不得的,待咱們到了西州,我給你佈置一個更好的”
淨房的熱氣撲面而來,裴行儉的身子突然僵了一下,琉璃眯了眯眼睛,想開口問他,他的吻已猛然落了下來,帶著前所未有的狂熱和柔情,她心裡剛剛冒出來的那個小小疑問轉瞬間便被衝得無影無蹤。
…… …… ……
“娘子,娘子……”遠遠的似乎有一個頑固的聲音在往耳朵裡鑽,琉璃努力睜開眼睛,綢帳外已是滿屋的陽光,她不由捂著額頭嘆息了一聲。
門外果然是阿燕的聲音,“娘子。”
琉璃應了一聲,“什麼時辰了?”聲音裡的沙啞和慵懶,卻把她自己唬了一跳。
“已快巳正了。”
老天,再躺下去便到中午了琉璃忙坐了起來,身上是一陣異樣的痠軟,她忍不住咬牙看了看身邊空蕩蕩的枕頭,昨日他一定是瘋了,便是新婚之時,他也不曾這樣溫柔又這樣貪婪過,自己是什麼時辰才睡去的?三更、四更?最後的印象是他輕輕吻著自己的額頭,低聲呢喃著“好好睡一覺,醒來便什麼都好了”之類的話語。好?好才怪,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之後容易疲倦嗜睡,卻還這樣……他倒是起得早,自己還要不要見人了?想到昨夜的光景,她的臉上忍不住發燒,一面腹誹,一面便伸手拿起了一旁的衣服。
好容易收拾妥當,拉開帳子,琉璃正想揚聲讓阿燕打水進來,卻突然看見窗下的案几上,分明整整齊齊的疊放著幾張白麻紙,上面還壓著裴行儉最喜(炫書…提供下載)歡的羊脂玉鎮紙。
耳邊彷彿有鼓聲咚的響了一下,琉璃鞋都沒穿便快步向窗邊走去,腳下一個踉蹌,伸手扶住了案沿才沒有摔倒,卻也顧不得什麼,伸手便推開鎮紙將第一張紙拿了起來。
上面是她最熟悉不過的字跡,有些潦草,又塗抹過幾筆,和他平日整潔的風格頗有出入。琉璃看著抬頭那水墨淋漓的“琉璃卿卿愛鑑”六個字,只覺得耳邊的鼓點越敲越急,一行行看下去,讀到最後一行,不由閉上眼睛久久無法思索,一時也分辨不出胸口翻騰的到底是驚愕、憤怒還是痛楚。
他竟然就這樣走了他竟然說對不起自己,不能害了自己,所以要把自己留在長安,讓自己靜下心來好好考慮清楚、抉擇一次?他讓自己抉擇什麼?他把自己當什麼人了?
門外阿燕略帶急促的聲音把她驚醒了過來,“娘子,要不要打水進來?”
琉璃定了定神,聲音乾澀的答了一聲,“等一等。”
信箋的下面,是兩張一筆一劃都整整齊齊的文書,琉璃緊緊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了一遍,讀到落款的日子,幾乎立刻就想把這張紙撕成粉末,卻只是狠狠的把紙展平、疊好、塞進了袖口,又對著第二張文書發了會兒呆,這才揚聲道,“你們進來吧”
阿燕和小檀端著熱水、鹽杯、葛巾等物走了進來,抬頭便看見琉璃坐在窗邊案几旁的月牙凳上,臉色蒼白,眼睛卻是亮得驚人。兩人對視了一眼,卻聽她淡淡的道,“阿郎是什麼時辰走的?”
阿燕心裡一驚,忙道,“阿郎天未亮就起了,讓奴婢們拿了他的兩個行囊送到了外院,又吩咐說於夫人大概午初登門,讓奴婢們巳正前再喚娘子起來。”
他從來都是思慮周密,從來都是算無遺策,所以,他昨夜才會……然後一早便給自己留下這樣一張日期寫在半年後的放妻書他以為這樣一來,自己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