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膝行了一禮,“為娘子分憂,原是婢子的職責所在,阿燕不敢領賞。說到心願,婢子不敢欺瞞娘子,婢子原是有份執念,只是如今便是不提也無妨了。”
琉璃好奇心頓時被勾了起來,不由笑道,“這話我卻是不大明白。”
阿燕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竟是出奇的明澈,“婢子一直不曾稟告娘子,婢子原是掖庭出身,打小便是伺候高陽公主的,幫公主掌管了幾年庫房。”
琉璃忍不住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阿燕竟是那位深受唐太宗寵愛的高陽公主身邊的宮女?而且還是從小就跟在身邊掌管賬目的心腹!難怪她不但能寫善算、心思俱密,見微知著的能力比阿霓、小擅更是不止高出一籌,只是,兩年前那場謀反案後,她應該被重新設入掖庭才是,怎麼會流落市井?
阿燕不待琉璃發問,便淡淡的笑道,“婢子是三年前被公主發落的。當時公主讓婢子去伺候附馬,婢子卻逆了公主與駙馬的意思。公主盛怒之下將我趕了出去,房府的管事便將我發賣到了西市的口馬行,因此才到了安家。”
琉璃頓時想起了那一對夫妻的古怪行徑:公主偷情時駙馬房遺愛甘願放風,而公主也大方的把身邊的侍女賞給了這位識趣的房駙馬,兩人也算互相體諒、相安無事,沒想到阿燕竟也得到了這般“待遇”。說起來此時的婢女原是根本無權拒絕男主人的要求,更別說是違抗男女主人兩個人的意思,也難怪她會被公主一怒之下發賣出去……阿燕的聲音依然平靜,“好教娘子得知,當年之事並非奴婢不識好歹,只是婢子原是大戶人家的婢生女,又因家中獲罪而成為奴婢,此生並無他求,所願不過是不必伺候男子,亦不在這世上留下血脈,令他再受婢生子女或奴婢的痛楚。
琉璃怔然看著阿燕,心裡一時也說不出什麼滋味,半晌只能嘆了口氣,“你放心,別的我不敢保證,但凡你跟我一日,此事便全由你自己作主,我絕不會為難你。”
阿燕的笑容裡多了幾分溫暖,“婢子知道!”她這些天察言觀色,倒是可以斷定自己如今跟的這位娘子絕不是高陽公主那樣的人,對待下人那種奇異的平和感似乎是與生俱來,但那位阿郎她卻實在看不透,直到昨日他面對那樣兩個婢女都是那般輕描淡寫的打發了,她才相信,這位阿郎也絕不會是她以往遇見的那些郎君,既然如此,自己還有什麼必要藏著掖著?
她往前走了一步,“娘子若是信得過婢子,阿燕願伺侯娘子去參加芙蓉宴。”
名詞解釋:口馬行,在唐代的市場上,奴婢之類的賤口是和牛馬一同買賣的,統稱口馬行。
第118章 再見裴炎 小道訊息
半個月不曾下過一滴雨,五月的長安城頓時有了幾分盛夏的感覺,從長安正南門明德門通往終南山的大路上,車馬便一日日的多了起來,待到十九日午後,裝飾華麗的馬車與鞍籠考究的駿馬更是愈發絡繹不絕。
琉璃坐的馬車已離開長安城十幾裡地,路邊槐樹漸稀,車廂被陽光烤得久了,變得猶如蒸籠一般,小檀和阿霓不時微微挑起車簾,讓風能吹進來些許,饒是如此,兩人依然很快便滿臉是汗,連平素最不怕熱的琉璃,也覺得背上有些發黏了。
小檀忍不住嘆氣,“早知今日這般熱,倒該像於夫人她們一般留在府中了。”
阿霓笑道,“再忍一忍,過了這段便好得多,再說蘇府裡如今不定熱鬧成了何等模樣,於夫人多半正在羨慕咱們清閒呢。“想到昨日蘇府的那通門庭若市,琉璃也笑了起來,點頭道:”正是,義母昨日還悄悄跟我說,她怎麼不知道自家竟有這許多的親朋故舊。“十八日晨間,高麗那邊便傳來了捷報,唐軍一舉破敵,斬敵數千。蘇定方的府邸頓時成了長安城第一等的熱鬧處,琉璃去的時候,堂舍裡幾乎已無處落坐,於夫人和羅氏跑前跑後,腳不沾地,琉璃忙也上前幫著招待認識的親眷,笑得臉都酸了,到日落閉坊前才清淨下來。她還問了於夫人要不要她今日也過去幫忙,於夫人笑著推了她出去,”我們是走不開了,你和守約還是好好去散散吧。“車裡三人說笑了一陣子,外面突然傳來了裴行儉的聲音,”是不是熱得厲害?你們把幾處簾子都打起來吧。“小檀巴不得一聲,把車簾和窗簾都挽了半邊起來,車行中清風拂面而來,果然涼爽了許多。只見道路兩旁停駐的車馬隨處可見,又有華衣男女在遠處樹蔭下鋪上了隨車攜帶的茵席或是馬鞍下的障泥,閒坐乘涼,不時有簫笛琵琶之聲隨風傳來。
琉璃見外面日頭依然毒辣,便轉頭對車窗處的裴行儉道,”不如咱們也尋處樹蔭歇息片刻?“裴行儉抬頭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