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也卻比大多數帝王都不幸,在他參悟了這一切之後,又瞬間失去了。
朱見深如大徹大悟後心向佛道的人一般,明白了情愛的禪機。
如果你深愛著一個人,很多時候,遠遠的守護,看著她幸福,遠比強行擁有她,會更讓自己覺得幸福。
此時此刻,朱見深是多麼想哪怕遠遠地看著紀羽瞳幸福,卻都已經不可能。
是他親手傷害了她,在她的內心留下了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
雖然不明白朱見深為何會看上“姿色並不出眾”的紀羽瞳,但是寵幸完女人之後,出來的朱見深應該是春風滿面的。然而呈現在程歡面前的朱見深卻是滿臉的沮喪與悔恨,這讓程歡徹底呆住了。比見到朱見深即將面對紀羽瞳的忐忑表現更加不可思議。程歡張大了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紀羽瞳這個女人絕對是個謎。
朱見深深深把頭埋在了胸前,像一名鬥敗了的公雞道:“程歡,我們回去吧。”
程歡習慣性地道:“皇上,我們是去昭德宮嗎?”
說完這句話,程歡真想狠狠給自己一個耳光。
被朱見深種種怪異舉動搞得好奇心大起的他,正推敲想象著其中的奧秘所在,一時之間忘記了自己的本分。居然問了朱見深如此愚蠢的問題。
一連幾日,朱見深都沒有去昭德宮,今日酒醉之後竟然直奔內藏庫,他偏偏在這個時候又提起昭德宮,萬一被別人聽了去,弄不好會有人認為他投奔了萬貞兒也不一定。
於是,程歡心裡面默唸著但願皇上沒有聽到之類的話。可惜。精神恍惚的朱見深竟然聽到了這句話,不但聽了,而且還入了心。
朱見深抬起頭,望向天空,全神貫注思索了起來。
朱見深不語,程歡便弓著身子陪著。
好一會兒,朱見深才喃喃自語道:“昭德宮?除了昭德宮朕還能去哪兒?朕的身子是大明朝的。除了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朕還能去哪兒?朕的身體出不去,那朕的心呢?朕好歹得給自己的心找一個歸宿。”
他轉臉看了看緊閉著的內藏庫庫門,心道:“羽瞳,朕多麼希望朕心的歸宿在你那兒。”
程歡聽到朱見深這一番言論,腦袋轟地一下大了,心道:“不好,皇上是不是中了邪,得了什麼癔症?雖說他不想去昭德宮,是宮裡面很多人翹首企盼的事情。但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皇上這是怎麼了?到底受到什麼刺激了?”
他不得不顧不上那麼許多,替萬貞兒“說上兩句”道:“皇上,外面起了風,要不咱們還是回昭德宮吧,貴妃娘娘必定早已聽說皇上您喝醉的事情,為您備下了醒酒的湯藥。如今都已經過去那麼長時間。娘娘肯定會擔心您的。”
朱見深道:“朕喝醉了嗎?你覺得朕喝醉了嗎?”
程歡聽朱見深這口氣,連忙改口道:“皇上您千杯不倒,當然不會醉,只是今日這衣服單薄了一些。而且剛才……”
程歡的言下之意是,朱見深在醉酒的狀態下寵幸了紀羽瞳,肯定渾身是汗,然後再一出來,被風一激,弄不好便會染上風寒。
到時候太后、皇后、萬貴妃追究起來,自己可就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內藏庫外面的過道,穿堂風嗖嗖而過,朱見深體內的激情後沸騰的熱血早已被紀羽瞳悽婉哀怨的樣子澆滅,他滿腦子還都是紀羽瞳傷心的眼神和決絕的話語。
朱見深道:“如果朕真的沒醉就好了。”
突然,他定住了,紀羽瞳的眼神和話語他似乎在哪裡在哪個妃嬪的臉上看到過。
“皇上,您……”程歡擔憂地看著站在風口裡一動不動的朱見深,替朱見深站在上風口張開衣服擋住了,鼓起勇氣繼續問道。
“給朕把嘴閉上。”
朱見深煩躁了起來:“朕要靜下心來好好回憶一些東西,如果你膽敢出聲打斷朕的思緒,朕便打發了你去飼養御馬。”
程歡一個激靈,趕緊把嘴巴閉得緊緊地。
他甚至連呼吸時進氣兒出氣兒的動靜也儘量降到最低。
內藏庫內外,只剩下穿堂風肆虐的聲響。
朱見深努力在腦海裡搜尋著,搜尋著每一處淺淺到幾乎要淡忘掉的記憶。突然,他想起來了,與紀羽瞳極為相似的言行他的確碰到過,那還是在萬貞兒未被查出懷有身孕,萬貞兒和宸妃在御花園裡起衝突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狠狠斥責了宸妃,而宸妃卻不依不饒地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