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上天好像要給她一個機會。
第二天大雪封山,客人們都走不了了。
丫頭很高興,將自己之前編制好的東西裝了滿滿一竹簍,想送給少年,想借此和他親近親近——哪怕在幾天前,她從未生出想和誰親近的念頭來。
可提著竹簍去客人院子的路上,卻無意撞到了那一幕。
那個之前被自己忽視掉的,跟在少年身邊的男子。一襲白衣,摘了面巾,竟是比女人還要美的樣貌。
他與少年滾在一處,雪花沾在他們身上,竟是美得像副畫。
丫頭心頭一揪,早上的欣喜全部燒成了灰,鋪了厚厚一層在心底,呼吸間都是灰燼的味道。
他們之間有不可跨越的鴻溝,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少女從來沒去過比鎮更大的地方,見識並不多。有些概念她甚至是從未想過,也無從知曉的。
可這一刻,她無師自通了。鴻溝,世界,這些詞自然而然的出現在了腦子裡,無法抹去。
她慌張地離開,連撞到了誰也不知道。心裡只覺得難過,卻又哭不出來,只覺得一層層比這深冬還冷的悲涼衍生進血液裡。
她的初戀就這麼草草開始,又草草結束了。
可手裡的東西還是想送給他,那怕對方並不稀罕。她拍門的時候,隱約聽到門裡有聲音,可她開口輕輕喊了幾聲,也沒人回應。
倒是那奇怪的聲音弱了下去,之後又若有若無地飄在空氣裡。
她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後來彷彿突然明白了什麼。臉和脖子都紅了起來,無措地將提著竹簍的手指捏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捏緊,反覆幾次,最後將它放在門口,自己落荒而逃。
胡小海洗碗的速度很快,卻也洗得乾淨。
他動作嫻熟,倒讓丫頭驚訝了一番。她偷著眼看他一會兒,又別開目光,隔一會兒又偷瞄過去,再戀戀不捨地移開。
胡小海很快洗完了碗,拿帕子隨便擦了手,看她,“還有什麼要幫忙的?”
丫頭搖頭,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也沒開口,眼眸暗淡了一些,“謝謝你。”
胡小海看著她,心裡有些不忍。他知道這是個好姑娘,雖然不是自己喜歡的波霸,卻讓人心頭安逸。
若是真能喜歡上這麼一個姑娘,閒庭看花開花落,聽她柔柔軟軟地說道家常,往後再生一個大胖小子,大胖閨女也好,一家人和樂融融,真是再有錢有權也買不來的世外桃源。
只是世上事,原本就說不清。
胡小海抱歉地看著她,“東西我收下了,我會珍惜著用的。謝謝。”
頓了頓,又道:“希望你能找到一個真心待你的人。”
丫頭一愣,好一會兒,卻是笑了。
那笑容雖然淺淡,卻極好看。眸光不偏不倚地看過來,竟是難得的大膽道:“你有真心相待的人了嗎?”
胡小海溫和地點頭,“有。”
“她待你好嗎?”
胡小海想起王師的臉,有些想笑,“好。”
“你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胡小海一愣。
丫頭目光看向地板,無知無覺地說,“我孃親說,和一個人在一起,就要在一起一輩子;若不想在一起,一開始便不要招惹。”
她頓了頓,抿了抿唇,“你是個好人。”
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溫柔地拒絕了。沒有給自己希望,也沒有對自己別有所求。
丫頭想通了,倒是覺得自己還算幸運。初戀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溫柔而且笑起來很好看,這至少能在自己心裡留下一個美好的記憶,不算遺憾。
胡小海的目光卻遊移起來,有那麼一刻,他居然希望這大雪永遠不要停。
“一直在一起,會不會很累?”他突然問了個不知所以然的問題。
丫頭茫然地看他。
胡小海卻笑了笑搖頭,起身道:“走吧,一起去吃晚飯?”
丫頭起身,跟著他一道出了門。可兩人一出門便愣住了。
門外原來一直等著一個人。
正是莊夙顏。
王師壓根就沒去前廳,開玩笑,丫頭的心思一眼就看出來了,他怎麼可能放心讓少主一個人去“還”東西?
丫頭的問題出口時,他竟有些發愣,心裡想:若這大雪一直不停,自己一直被困在這裡,是不是就能一直……
隨後他就聽到了胡小海的那個莫名其妙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