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床邊坐了,幾次想說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末了只憋出一句“會有哪兒不舒服嗎?”
胡小海好笑。他因為趴著的角度關係,看不到王師的臉,目光落在桌腿上,慢吞吞道:“你看我這樣子,是有哪兒舒服的嗎?”
莊夙顏便沉默了。
屋裡一時間陷入寂靜,誰也沒再說話。胡小海沒功夫去想那些彎彎繞繞,也不想去想什麼未來,人生,放任自己腦袋一片空白,慢慢的就有了些睏意。
就在他眼睛快要閉上的時候,莊夙顏開口了,“如果你不想參與這些事,你說出來,我帶你走。”
胡小海一愣,半閉的眼睛又睜開,“你呢?”
“……我會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等到這件事完成之後再來找你。”
呵呵。
胡小海心想:自己又不是一個大姑娘,還得要他保護在身後。況且這事本就是他心甘情願的,拿到東西,自己就可以回去了。
但他沒想說出真相,所以就順著他的話繼續問:“來找我之後呢?”
“我們回玦王都。”
“回去我做我的少主,你做你的莊王師?”胡小海溫吞水似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吐,“你年紀也不小了吧,準備啥時候娶妻?”
莊夙顏手指一緊,若不是這人身上有傷,他幾乎想將這人翻過來狠狠晃一晃。
他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可他們就不能好好的談一談嗎?為什麼這個人就這麼篤定自己會丟下他呢?
“我不娶妻。”莊夙顏下了決定似的,定定看著少主的側臉,“等事情結束了,我就會告訴所有人我們在一起。”
胡小海一愣,已經死寂的心居然有重新跳躍,並且速度越來越快的趨勢。
他愣愣問:“為什麼?”
“如果人一定要找一個人相伴一生,我希望那個人是你。”王師頓了頓,“僅此而已。”
“可你是長子,你要有繼承人。”
莊夙顏笑了,“既然二皇子都能……”他的話沒說完,頓了頓,但胡小海聽明白了畫外音。
這個國家馬上就要顛覆長子繼承的傳統了,他還怕什麼呢?
“我的弟弟們總會帶來新的繼承人,是不是長子的血脈還重要嗎?”莊夙顏其實一直都對長子繼承充滿了疑惑,既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流的是同樣的血脈,那為何非要分長子不可呢?
有能力者當權,這才是讓一個能延續下去的辦法,而不是愚昧的抱著長子血脈不放。有些事不過自欺欺人而已。
胡小海心裡似乎突然撥出了一口淤氣,整個人都精神了好些,“你這個長子這麼優秀,難道不會覺得遺憾?”
“我優秀是因為我是莊夙顏。”王師又露出那個志得意滿,運籌帷幄,胸有成竹的表情來,彷彿天下間沒有什麼事能難倒他,“跟我是不是長子,繼承的是什麼血脈沒有關係。”
胡小海立刻斜眼,調笑道:“王師你這是大不敬。”
莊夙顏搖搖頭,伸手拍了把少主腦袋。
“還跟我賭氣嗎?”
“誰跟你賭氣了。”
“為什麼覺得我一定會丟下你呢?”莊夙顏嘆氣,“我當然把國和百姓看得很重,那是因為這是我的責任,是我的本職。但這和我對你的感情並沒有矛盾的地方,為何你認定了我只能選其一呢?”
“俗話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胡小海下巴蹭了蹭軟軟的枕頭,“忠義總是不能兩全。”
莊夙顏猛地笑了,“你難道要我背叛國家?”
“當然不是。”
“那是要我刺殺君主?”
胡小海瞪大眼,“怎麼可能!”
“既然如此,哪裡來的忠義不能兩全?我並沒有需要選擇忠義的道理啊。”他伸手颳了一下胡小海的鼻子,“和你在一起難道是罪大惡極的事嗎?”
胡小海想了一會兒,“你高看我了。”
莊夙顏失笑,“那不就得了,我不過喜歡一個人,想和一個人在一起,這又礙著誰了?”
突然被這麼表白,胡小海一愣,臉上竟覺得有點燙。
“你說了。”
“恩?”
“你第一次說你喜歡我了。”胡小海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居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我還以為我聽不到呢。”
莊夙顏眼眸軟下來,彷彿裡頭向來的嚴厲都化作了春水。他拉起少主的手指握在掌心,摩挲著道:“你要聽多少次我都願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