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心裡猛然一驚,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緊靠在了座位的靠背上。
瑞嘉溫暖的大手伸了過來把我摟進懷裡,緩緩的說:“可意你看,左邊那條路直通師大的南門,你週末回家就是走這條路。樓下的那張木椅子你告訴過我,從你上中學的時候就擺在那裡了,你還記得嗎……你抬頭看看,只要你一抬頭,就可以看到你自己的房間,窗簾還是淡綠色的,上面有嫩黃的迎春花圖案,舅媽說那是你自己去買的……”
心裡象哽著什麼硬東西,我不敢抬頭。但是瑞嘉的大手不容置疑的託著我的下巴讓我抬起頭來,淚眼婆娑之中,我什麼也看不清楚。但是就在這一團模糊之中,撲面而來的,卻是根植於記憶深處的親切和……熟悉。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我竟然是這麼想家。
“上去吧,”瑞嘉溫柔的撫摸著我的後背,“你房間的窗戶開著,天氣好的時候,窗戶都會開著通風。舅舅大概有一節輔導課,可能還沒有回來,舅媽一定在,去看看吧。”
瑞嘉把窗戶搖下來一些,“我就在這裡等你。”
是啊,既然都已經來了,又怎麼能若無其事的轉身走掉呢?
鑽出窗戶,我落在車頂上定了定神。然後,小心翼翼的朝著那扇半開的窗戶飛了過去。生怕驚動了屋裡的人,我輕輕的落在窗框上,窗簾擋住了我的臉,低下頭,一眼就看到了窗臺上的一對椰殼娃娃,那還是高考完了跟爸媽一起去海南旅遊的時候買回來的紀念品……
我用嘴把窗簾輕輕撥開一點,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年輕女孩子的側影,她正在全神貫注的擺弄手裡的血壓計。她的後面是一張床,上面是……我。
耳邊似乎有潮汐的聲音鋪天蓋地的捲了過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隱約意識到那大概是來自……我身體深處的喧囂。因為眼前的世界分明再寧靜不過了。
我,或者說可意就那麼平靜的睡著,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是卻看不出病痛的痕跡。就象是睡著了。頭髮長了,順著枕頭的邊緣披落下來。在我的印象裡,我的頭髮還從來沒有留得這麼長過。
床邊的女孩子量完了血壓,把可意的一條手臂又放回棉被裡。安靜的收好東西走了出去。她是誰呢?也許是請來照顧可意的人吧。
臥室的門開著,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然後,聲音漸漸靠近了臥室,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前面的是剛才那個量血壓的女孩子,後面的人是……我老媽。
知道會看見她,但是真的看見她了,我卻恨不得自己沒有上來看過。不過半年的時間,她的頭髮竟然白了那麼多,比我印象裡的樣子瘦多了。
她一走進來,就大聲說:“可意,該起床了。今天天氣挺好的,別總躺著了,約上佩佩逛逛街……”她的話說得再自然不過,但是聲音裡那一絲微弱的希望卻象一把刀一樣,深深的刺進了我的心裡。
我轉頭離開了。
還怎麼能看下去?
我把頭深深埋進瑞嘉的懷裡,他溫暖的懷抱並沒有給我想象中的安慰。反而讓我更加的寒冷。絕望就那麼一波一波的湧了上來。
“我該怎麼辦?”我喃喃的問,卻不知道在問誰:“我能怎麼辦?
瑞嘉把我摟得更緊一些。
“可意,”他的聲音裡微微有一些顫抖:“也許我不該帶你回來,但是,你如果不親眼看到這一切,你還是會繼續逃避下去……”
“除了逃避我還能幹什麼!”隱忍許久的憤怒和委屈終於爆發了,我象個瘋子一樣抓住了瑞嘉的前襟來回搖晃,聲嘶力竭的喊了起來:“你說!你說啊!我能做什麼……”
瑞嘉的眼淚滑出了眼眶,啪嗒一聲滴在我的爪子上。而我所有的怒火也在瞬間被這一滴小水珠澆滅了。
只剩下絕望和委屈。
我撲進他的懷裡,放聲大哭。
四十二
記憶裡,只有上次因為秦凱薇的緣故我離家出走,半夜蹲在樹上被安哲找回去的時候這麼哭過吧。那天也是這樣哭得筋疲力盡,然後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再醒來,還是在瑞嘉的懷裡。只不過我已經被裹在他的外套裡了,而他正坐在天美廣場的木椅上心事重重的曬太陽。儘管陽光還是稀薄的,帶著淡淡的溫度,象一杯被稀釋了的肥皂水。
我從瑞嘉的衣服裡探出頭向外看了一眼,儘管是冬天,草坪和樹木都光禿禿的,廣場上還是有很多人在散步。隔著一條馬路,對面就是金街天美大廈,商業最繁華的地段。天美大廈頂端寶塔型的大鐘正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