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樓蘭風格的絲竹聲響起,卿君閃亮登場! 旋轉、跳躍之際,卿君觀測了各位賓客的神色。
夜無儔陰沉著臉色,夜無忌興奮狂喜,皇帝躲在冕旒冠後面卿君看不清,也不敢看。碧池皺眉探究,她身旁的墨淵,是個魁梧昂藏的異域漢子。鼻樑高挺,面板白皙,倒是同夜無儔……有些相似的感覺。卿君又狐疑,這二人自從入席以來便是冷漠淡然。思及之前夜無儔同江浸月在青川的形容,這墨淵同夜無儔……
卿君自顧自疑慮著,不覺那墨淵望向自己的眸光之中竟然有絲……異樣,卿君不假思索,巧妙的躲避了。
轉至夜無忌席前,他很有默契的將席上芍藥獻給了卿君,卿君欣然接受這來自故人的美意。由於雙手皆有舞蹈動作,她只得咬住芍藥花莖,如此一來,便更憑添了一種攝人心魄的魅力。妃嬪們有的顧左右而言他,有的投來豔羨目光。卿君謝幕的剎那,看見了皇帝煞白的臉色,以及顫抖的雙手。他顫巍巍伸手指向卿君,反覆唸叨:“胡旋舞。”
一位宮中老人驚訝道:“喬妃娘娘曾於皇上座前表演胡旋舞,皇上甚是喜愛,從此喬妃便榮寵不衰。”
卿君抬眼望去,卻只看到喬妃面上衰敗的神態,並不似回憶起了寵冠後宮的當年。探究的目光始終在喬妃身上流連。
忽而身上被一件錦袍覆蓋,一陣熟悉的檀香讓卿君安怡。是夜無儔。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如破竹,踱步至舞臺中央,將自己的錦袍脫下蓋住卿君美豔的身體。
夜無儔黑著張臉向已然呆滯的皇帝行禮辭行:“七王妃稍有不適,兒臣這便將其帶回府中修養。”
說完,不待皇帝反應過來,便擁著她徑直朝殿外走去。
二人自顧自的離席而去,留下殿內所有賓客們面面相覷。碧池在一旁將進酒,杯莫停。皇帝悵然若失。夜無忌長大了嘴巴。喬妃則枯坐在座中,耳邊一遍一遍想起了久遠記憶中的塵封的聲音:“小憐,莫要妄想取代她,朕已然身不由己,許你寵愛三千,難道連朕的心,你也要掏空殆盡嗎?”那年,喬小憐剛剛入宮,是正德皇帝的寵妃。然而皇帝近旁的人皆知他心尖上的人早已用一曲胡旋舞強勢入主了他的心。喬小憐自是不服輸的個性。日夜旋轉練習胡旋舞,只為取而代之。獻寶似的表演給了皇帝,誰料得竟得來那一番言辭。這話記得這般清晰,連皇帝當時的神態也事無鉅細一概記了個實在。這麼多年,喬妃常常反覆溫習。麟德殿的喧囂漸行漸遠。卿君一手固定住那人給她披上的袍子,另一隻手任夜無儔拽著,跟著他逃離了大殿。卻沒有遠離,而是出了中殿轉而上了左殿廊廡旁的一處亭中。此處地勢隱蔽、視野開闊,是個監視偷窺的好所在!
隱約聽見有人輕悄尾隨其後,卿君疑惑,正待查探,夜無儔道:“是金吾衛,不妨事。”
“由此處看這一場盛宴,豈不快哉?”夜無儔放下卿君的手,憑欄遠眺。
是啊,所有人的嘴臉淨收眼底。皇帝的,番外蠻夷的,妃嬪的,皇子的,還有,那個——始終愁眉深鎖的碧池的。
“喬妃她,同胡旋舞,有什麼淵源麼?”卿君問道,一語將夜無儔帶回了現實。
“唔,無甚,只是父皇偏愛,母妃便習之而邀寵。”夜無儔雲淡風清道,卿君直覺這裡面定然暗藏波譎雲湧。
“方才喬妃的表情不若是遙想當年受寵歲月的模樣。”
見夜無儔沒什麼表示,卿君即又繼續道:“皇上偏愛,應是已然先入為主,喬妃後習之而邀寵,恐怕只是效仿之舉。看喬妃的形容,這番效仿並未得皇上青睞反而可能被皇上辱沒了一番也不一定。可見,先前那位跳胡旋舞的女子方才是皇上的心頭愛。”
“在本王面前道母妃的是非?阿卿是嫌這深宮歲月太過寂寥了罷?”夜無儔目光微斂。
“世人皆知王爺同喬妃母子情深,我又豈敢造次。雖則如此,我仍滿心羨慕那位跳胡旋舞的幸運女子,帝王之愛從不純粹,而她卻牢牢佔據了皇上的心。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除此,女人還圖什麼呢?”卿君道,“值此,也算酬了她的一片深情。”
暖風陣陣,拂起了她的凌亂的長髮,吹皺了她的衣角。夜無儔不可置信的盯著面前的孱弱女子,彷彿要看穿他所不知曉的她的內心。
“卿君,甚愛芍藥麼?”夜無儔毫無徵兆的發問。
“啊?”餓的眼冒金星的卿君弱弱的問著。
“若是,本王在你院中闢出一處來,種上些許便是。只是不可,再如今日這般由著自己性子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