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這是在教訓本王?”
漓天頎修唇輕揚,低低一笑,轉眸看她,絕色眸中一抹寒芒悄然掠過,看似無波無瀾,邪魅慵懶,一眼掃來,卻只叫人渾身不寒而慄。
山有木兮木有枝(2)
魏如瑄面上一驚,唇角倏然咬緊,頓了一頓,低眉淡淡道,“臣妾不敢……只是……”忽而轉眸望向我,目中盡含痛恨與深惡,銀牙緊挫,“這個女人幾次三番被賊人擄去,只怕早已非清白之身,根本就配不上王……”
“住口!”
漓天頎猛一拂袖,一股凌厲掌風猛撲出去,直直襲向魏如瑄,卻在到達她面前的一瞬間陡然放慢了速度。魏如瑄尚還來不及躲閃,身子已被掌風帶到,狠狠晃了一晃,連連後退幾步,硬生生撞在了門框上。
“本王從來不打女人,出去!”
魏如瑄僵在一旁,鬢旁流蘇顫顫微微,瓔珞珠玉窸窣作響。她緩緩抬頭,深深直視漓天頎,朦朧燭光斜照在她的面頰上,竟映出一抹淡定從容的微笑來。
“頎哥哥……”
她笑,笑得疏懶,笑得嫵媚,笑得涼薄,笑得冷厲。“要是咱們……從來都不曾長大……該有多好……”
心口恍若被鈍器狠狠擊中,彷彿其中最薄弱的一處瞬間就快要崩塌。我抬眸怔怔看她,只覺那一雙眸子灼亮如火,語聲雖然微弱,卻帶著洶湧迫人的力量,讓我再也不能夠呼吸。
“頎哥哥,就算你今日殺了瑄兒,瑄兒還是要說……眼前的這個女人,害死了我的父親,你的舅父……害得我的姑母,你的母后被禁足冷宮……她是我的仇人,是我們魏氏一族的仇人!請恕瑄兒永遠不會向仇人低頭,他日更不會與仇人有一絲一毫的親近……瑄……臣妾告退!”
語畢凜然轉身,昂首踏出門外。黛綠宮錦如雲翩躚而逝,空氣裡漸漸只餘一抹淡淡的薰香。有種莫名的憂傷瀰漫在房間裡,久久縈迴不去。
我呆呆望著她的背影,心中激盪萬分。她當著眾人的面厲聲與我劃清界限,我竟絲毫恨意也無,反而自心底隱隱生出一種敬佩與折服。
這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一朝家逢劇變,從高處狠狠摔落,大徹過後,從前驕傲跋扈的小姐脾氣化為了如今不屈不撓的凜然氣節。由始至終,全憑自己一個人苦苦支撐,何等的不易。
與她相比,我卻顯得如此的軟弱不堪,多麼可笑……
“清兒……”
漓天頎輕聲喚我,將我自恍神中驚醒。抬眸靜靜望他,唇邊倏然綻開一抹苦笑,“我沒事……她說的對,她本來就應該恨我,我從來就沒有怪過她,也不會去怪她……”
漓天頎伸手悄然撫上我的唇,將我的話漸漸掩沒在他修長如玉的指間。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日日為我開懷而笑,我會摘去你身上的枷鎖,除去你心中的羈絆,讓你從此再也沒有負累,再也不會身不由己,再也不會笑得這般落寞……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此生永不負你!”
在頎王府養傷,不覺已過了數日。彼時已為季春,身上的狐裘錦袍早已換成了流雲廣袖,攢絲輕裾。又是一年春光好,奼紫嫣紅撲面來。
整整兩日不見漓天頎回府,不知如今朝堂之上究竟起了何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先前聽說漓天澈被軟禁於東宮,正值突厥使臣入朝覲見……玄畿宮數日之內風雲變幻,頎王府卻始終平靜得猶如一江春水,只在風過處,泛起絲絲漣漪,便再也無波無瀾。
心中縱有千般探究萬般疑惑,卻總在見到漓天頎的那一刻便被滌盪無蹤。他從不與我談論朝堂上的一切,先前被擄一事更是絕口不提。我知道他不願意令我傷神,只期盼我能夠快些把傷養好,以便重新舉辦大婚儀式。
然而,漓天澈終究是因為我才會陷入眼下的困境,叫我如何才能夠心安理得?還有穆勒,他究竟在與誰謀劃,想要幹些什麼?如果真的是為了儲君之位,那麼這人便極有可能是諸位皇子中的一個。
每每思及此,便有沁心的涼意肆起。我不敢去猜測到底是誰,唯有把這抹不安悄然埋於心底。前路一片迷茫,再也摸不清,亦看不透。
夢裡雲歸何處尋
孟夏四月。
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人都說多事之秋,然而今年春天,卻註定了不會比涼秋平靜。
太子擅自調動兵馬一事,雖被宣武帝一力壓下,朝中兩派亦極力擔當,庭前重臣更是紛紛諫言力保,漓天澈卻於此時稱病幽居東宮不出,不再參預朝政。
帝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