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子站起來,走至床邊,卻不望向那暈了一半的秀才,只俯身,專注的看著初夏,目光中有些困惑:“初夏,你為什麼要這樣幫他呢?”
初夏漲紅了臉,嘴硬道:“我哪裡幫他?”
公子似笑非笑:“那你再問問他盈餘在何處,支出又是在何處?”
初夏心底有些惱火了,她可做不到如同公子一般淡定,當下便將賬本往一旁一擱,站起道:“你昨日明明應允的。”
公子也將笑意收斂了,黝黑的深瞳注視著初夏:“此刻我反悔了麼?我按照慣例詢問幾句,有何不妥?”
初夏氣急:“這該是你管的麼?你是公子,什麼時候見你管起這些雞皮蒜毛的小事了?”
公子淡淡一笑:“君府都是我的,有什麼不能管?”
初夏氣得小臉煞白,還要再說,只覺得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卻聽蘇風華斷斷續續道:“多謝姑娘好意了……我在此處,叨嘮主人了……多有不便,還是回自家的好……”
初夏見他胸口的傷口又似微微裂開,忙道:“你別動!”她轉身重又看著公子,諷刺道,“初夏進君府之前,人人都說公子夜安義薄雲天,鋤強扶弱,到了今日,竟然連一個重傷之人都不願收容。”
公子微微挑起眉梢,平瀾無波道:“還有呢?“
“他是酸秀才,手無縛雞之力——可這人寧願自己被打,也不願幫助壞人行兇。我覺得,他比起有些人,不知光明磊落多少!”初夏怒道,“你不願收留也罷,我也不是君府的人,蘇秀才,咱們這就出府去!”
公子眸色愈發暗沉,唇角抿得極緊,不怒反笑:“你為了他,要離開這裡?”
初夏咬牙:“不錯。”
青龍站在兩人身後,不知為何,轉眼弄成這份光景了。而且……公子和初夏,究竟為了什麼在鬧彆扭?他茫然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呆若木雞。
窗外春雨綿綿,淅淅瀝瀝的自簷角落下來。公子臉上怒意一閃而逝,隨即拂袖而出,帶起一陣涼風,將燭光吹得搖搖欲墜。
青龍在跟著出去之前,又跑回初夏身邊,囑咐道:“你可別衝動。現下你帶著這秀才出去,他可活不了。”他撓撓頭髮,又有些不解的望向窗外,“也不知公子怎麼了,突然就變了臉色。唉,我再去勸勸吧。”
說完,青龍便追了出去。
隔了老遠,依然能感受到公子的怒氣,青龍跟在後邊,躊躇著不知該如何開口。幾絲春雨飄在臉上,涼颼颼的,他正猶豫著是否要加快腳步,前邊公子倒停了下來。
“她出去了麼?”公子的聲音不辨喜怒。
“沒。”青龍忙道,“初夏說的是氣話,她怎麼會出去呢?”
公子沉默了一會兒,忽道:“今日之事,我做得過了麼?”
青龍頓時一噎,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自小在公子身邊長大,人雖頑鬧不堪,公子又頗為縱容,只是內心深處對於公子,卻是極為敬仰依賴的。
這般向自己徵詢意見……還真是頭一遭。
他鎖緊眉頭,以示自己正在嚴肅的思考,過了一會兒,才小聲道:“我覺得……有點兒。”
公子不答,恰好走至臨風閣前,他便微微仰頭,小樓黑著燭光,今夜甚是寂寥。他揮了揮手,不叫青龍瞧見自己的臉色:“你回去吧。”
回到臨風閣,初夏的屋子自然是無人,只一扇窗被風捲得忽開忽闔,風雨飄零。公子立在床邊,江楓漁火,點點滴|炫|滴映淌在|書|滄江邊,他想起初夏的話,驀然間又生了些惱意。這是她頭一次,因為旁人而和自己生氣……偏偏那人還是綠柳巷的,說不準是不是小丫頭常常唸叨在口中的未婚夫。
不知過了多久,公子微微眯起眼睛,耳中聽到舒園內打更的聲音傳來,心中的惱意疏解了一些,卻又忍不住想,那蘇風華所住之處,便只一床一椅,初夏這一晚……又會跑去哪裡呢?
待到他回過神的時候,身子卻已經出了臨風閣,往左一繞,出了舒園。舒園外那條長長的迴廊上,竹影瀟瀟,兩側的屋子都未點著燭光,而一道細細的薄影在走廊的最遠處坐著,一動不動。
公子放輕了腳步,慢慢走過去。
初夏坐的地方穿堂風甚烈,卷著細雨,便往人身上落。她的半身都被沾溼了,人卻像雕塑一樣,坐著沒動。
春雨空靈,落在身上,觸到心底,卻是涼的。他看到她瑟縮了肩膀,輕輕一聲哽咽。
公子心中似有一根細線,被輕微的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