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說……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他略帶著幾分好奇地打量著張湯的表情,其實他心裡也有一些不怎麼好的想法,陳阿嬌一個弱質女流,孤身一人,什麼都是張湯安置下來的,甚至齊鑑也被張湯找去照顧陳阿嬌,這張湯身居高位,年富力強,咳咳……所以他方才沒有當著陶氏的面將竹筒拿出來給張湯。
雖然他覺得張湯正人君子,是難得的清官好官,可是那一日那麼晚了,張湯跟陳阿嬌還在一個房間裡面談事情,孤男寡女地未免過於曖昧……
齊鑑腦子裡的想法太多,轉了一圈回來了,發現張湯接過了那竹筒,卻久久沒有開啟。
“大人,怎麼了?”
張湯聽到聲音,回過神來,卻是搖頭一笑,淡得很,他不準備多說什麼。這個竹筒很眼熟,是他當日送陳阿嬌到驛館之後,用來裝一封書信的,是他留給陳阿嬌的,沒有想到今日竟然還是回到了他張湯的手上。
拿著這竹筒的感覺很奇怪,張湯忽略了這種感覺,然後開啟了竹筒,裡面是一張很短小的帛書,字寫得比較小,帶著幾分娟秀,以字窺人,他從來不知道陳皇后的字是這樣沉穩大氣,一看就是女子的字跡,不過連字跡都是端莊的。
“張大人敬啟,覆巢無完卵,井河之水不相犯。貴妃衛氏查九五行蹤,至酒肆,甚惶恐,略施薄技,已去。然則今患已消,後患未了,望張大人計議從長,施以援手。”
措辭是很委婉的,口口叫著“張大人”,不知情的人看了其實也覺得不明就裡,陳阿嬌說得很隱晦,除了知道衛子夫去鬧過之外,不能夠看出她希望張湯做什麼,可是以張湯對陳阿嬌的瞭解,這“施以援手”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他收斂了一切的情緒,將這帛書重新裝了回去,封好竹筒,“你回去吧,小心看護著你夫人。”
齊鑑點了點頭,又想問這回復的事情。
張湯轉過身去,手掌摩挲著那竹筒外面包著的一層繡花白帛,只道:“此事我會處理,請她放心便是。”
於是齊鑑也放心了,回去總算是有話回給陳阿嬌。他於是稟告了一聲便告退,張湯也只是冷淡地一點頭。
只是齊鑑出去了,忽然想起張湯方才的用詞,“請她放心便是”——這幾個字的意思,怎麼覺得像是陳阿嬌的身份地位比張大人還高呢?
張湯自然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缺漏,他心思不在這上面,也不可能看到外面齊鑑那狐疑的臉色。
齊鑑一走,張湯那臉色就有些變了,他緩緩地坐下來,像是被什麼牽住了身子,一身都是沉重。
手指緩緩地握緊了,指甲深陷,張湯眼底那妖戾的顏色又緩緩地浮上來幾分,衛子夫什麼時候竟然也找到一杯酒樓裡面去了?
陳阿嬌更衛子夫之間根本就是水火不容,現在衛子夫過去,應該不是發現了陳阿嬌,多半還是因為陛下最近常去一杯酒樓的原因,如果陳阿嬌被發現的話,就不會給他這樣的一封信了。
還好陳阿嬌很早將這件事告知了自己,一切還有遮掩補救的法子。
衛子夫到底是什麼人,張湯也是看得很清楚的,他沒跟衛子夫有多少接觸,看人的時候也很冷靜理智。如果讓衛子夫知道陳阿嬌的存在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他倒是覺得陳阿嬌不會掉腦袋,掉的是他張湯的腦袋。
看著這手中的竹簡,張湯將竹筒立在了漆案上,拿起筆想要再寫什麼,最後卻又放下,直接拿了案頭上堆著的竹簡一封,將陳阿嬌送來的竹筒放回到身後的匣子裡去,然後張湯嘆了口氣,將那帛書收起來,卻讓人備車駕。
“老爺,這時候了去哪裡?”
“去皇宮。”
張湯不多言,直接往皇宮去。
而齊鑑回到陳阿嬌這裡卻回稟道:“張大人說請您放心,他會處理好的。”
陳阿嬌坐在簾子後面,略略地一點頭,對此沒有更多的表示,張湯不可能任由衛子夫繼續這樣下去的,其實這個時候想來,拉張湯下水,在當時看來是不怎麼好的,可是長久地一看,卻是張湯惹上了自己這麼個麻煩。
張湯能夠幫自己的很多,可是自己似乎還沒有什麼地方能夠幫張湯,這種被幫助甚至是尋求別人幫助自己的情況,讓陳阿嬌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做出一些實質性的事情來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一直欠著張湯的。
不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當初館陶公主府對他的恩情,他已經全部還給了自己,冒著風險幫助自己詐死離宮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