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太子仍接著往下說:“你還立齊王妃為皇妃。”
陛下冷冽的聲音清晰地逸出:“住口。”
“這一切,母后鬱悒在心,卻只能對我說,只有她的兒子能安慰她!“太子握緊雙拳,啞聲說道,“她一直呵護我,愛憐我,從不忍傷我分毫。她會用馬鞭抽自己的兒子麼?”
陛下的深眸裡幽暗無邊,全看不出一絲人性中的亮光:“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英明的父皇會不知道麼?!我不要再聽到那些中原的君臣說教,我煩了,我不想再裝下去了!”太子完全失控,他咆哮嘶吼,“你寵愛魏王,想傳位於他,我無所謂!但你殺了稱心,那就是要逼死我!你是要逼死我!就像你當初逼死明姐姐那樣逼死我!”
逼死?!太子說的究竟是何意?母親被陛下逼死?但母親分明還活著……千頭萬緒,此刻我卻無法理清,心中仍是混亂不堪。
陛下高大的身形忽然搖晃了下,手中的馬鞭掉落於地。
“陛下……”我驚叫一聲,想上前去攙扶他。
“逼死你?”陛下朝我擺了擺手,他無力地倚在桌角,抬頭看太子,“朕從未如此想過……”
“原來到如今你都不知道你做錯了……除了母后,明姐姐便是這世上最疼愛我的人,她對我的愛護,遠勝過你這個父親!”太子濃眉一挑,他不知為何看了我一眼,而後才厲目怒視著陛下,“到如今你都不知明姐姐為何要自盡……可憐明姐姐便這樣平白地沒了性命……你,你真是個可怕的人!”說著,太子艱難地站起身子,拖著殘腿,跛行著往外走去。
陛下看著太子的背影,幽幽叫道:“承乾……”
太子身軀一僵,但他沒有回頭:“請陛下稱我為太子!”
“太子,”陛下露出一抹苦笑,“你究竟要做什麼?不要逼我……”
“這話應該是我問陛下!陛下究竟要做什麼?”太子的話分明是對著陛下說的,但他卻意味難明地看了我一眼,而後他力竭地叫著,“逼你,我逼你?陛下要再演一次玄武門麼?好,我等著!母后的在天之靈會保佑我!還有明姐姐,她亦在天上看著我,她不會允許你這般對我!”說罷,他踉蹌著,頭也不回地走出殿去。
陛下面無血色,彷彿身心皆疲,他慢慢倒回榻上,似一夕蒼老,口中喃喃說道:“太子之爭,宿命啊……”
我立即端來一盅熱茶,奉給陛下。
陛下接了過去,握再手中,卻一口未喝,只垂下眼簾,怔怔地望著。
我亦不敢多話,覷見陛下的雙手似在隱隱顫抖,他的手修長、乾淨、有力、堅定,是可以掌握天下所有人的榮辱生死。
高處不勝寒,但即使如此,陛下有時恐怕也掌握不了自己吧?
“媚娘,你也下去吧……”半晌,陛下抬起頭來,眼中暗沉的漩渦緩緩散去。
“是。”我伏地行禮,而後抬頭看著陛下,疑惑的目光想在陛下的神色裡找到答案。
但陛下卻平靜冷漠地令我看不透一絲一毫,他的眼眸好似深不可測的無底深潭,即使拋下巨石也聽不到半點回音。
迷濛的夜色,宮中四處挑起宮燈,但在這看似光亮的熒熒火光中,我看到的,只是飛蛾撲火的樣子。
逼死?自盡?太子的話猶在我耳邊迴響。
莫非當年母親是用自己的性命,來博取一次出宮的機會麼?
天音若夢,斑駁樹影,搖盪不堪,如猙獰的鬼魅,暗淡無比。寒風婆娑的漫過,我忽然心慌起來,心中湧起縷縷澀澀的苦,而後又緩緩從嘴中滲出。
那在迷濛夜色裡如同深淵般寂靜的深宮,讓我突然有種刻骨的寒冷與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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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仍未暗,雲霞尤自灼燒著半壁城天。
但殿中卻早早地點起了燭火,幾柱紅蠟無聲地在青銅燭臺上燃著,燭淚凝結,纏繞著流下,裹在燭臺上。
我用指尖輕挑緩緩流下的燭淚,溫暖、綿軟,在我的指甲上凝成淡淡的一層。
陛下斜靠在暗紅碎花軟榻上,他輕搖手中的茶盅,靜靜地看碧綠的茶葉在水中沉浮,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無忌,朕決定命魏徵為太子少師。”
“陛下!”坐在下席的長孫無忌聞言一震,“這,這恐怕不妥吧?”
“你知道朕為何堅持要魏徵做太子少師麼?”陛下盯著長孫無忌,忽嘴角一翹,悠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