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寧王解下鬥袚一躍而起,輕點桑樹枝幹,攀至樹木高處,靈巧卸下一個竹條紙幅。
砂加扶著另一株桑樹,在樹底帶著幾分心酸輕喊,“喂,寧王,咱留著那七個巨物在此留個紀念不成嗎?”
回想這一路,自己自雞鳴(丑時)潛入桑林,綁好竹條框架,用米糊裱好紙幅,再到用桑木做底座,於樹顛之處固定七個碩大紙幅,整整用了個把時辰。而寧王那小子不出半刻,便將他半夜之成果,頃刻化為烏有。
寧王低喃:“自然是要留著紀念的,只是,不是留在此處。”
低語完便隱身於紙幅之後,在樹顛翻飛,如此這般將七個巨大紙幅皆從樹顛取下。落地後,寧王小心從竹條框架上撕下七張大紙,又仔細疊好,抬頭對砂加道:“煩請砂校尉帶路。”
“李唯,你憑什麼信我,你不怕這是個陷阱嗎?誰讓你們洛國那麼快奪了諾斯關,我只是引你去馬丘,然後將你捕獲後於洛國交易。”
寧王垂眸看看手中方方正正疊起的寫著鳥文的紙,隨身收了起來,對砂落道:“我信的是楚楚。” 隨即,又淡然笑道,“況且,我昨日才回諾斯關,此役非我指揮,兵士非我統帥,我在洛國的處境和作用,想必亦是上次你和砂落放我回去的原由,所以,你們抓我又有何用,不過是平白多張嘴吃飯而已。”
哎,寧王太冷靜,戲謔無樂趣。
砂加輕哼一聲,兩人策馬而行,向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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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丘城東側十里,一人身著厚重冬裝,蹲坐在一塊巨巖背風之處的石洞中,雙臂抱住膝蓋,腦袋枕著臂彎,好似蜷縮成一團的胖胖冬鼠。
“喂,喂,楚楚……楚楚,你怎麼在什麼地方都睡得著?”二人走近後,見木楚毫無反應,砂加伸手便要去敲她腦瓜頂。
寧王抬手阻住砂加,自語道:“她總是這樣的……昔日出光王府地牢後,在滿是異味的木桶中能睡得著;雨中游歷青城山時,在一路顛簸的山路上也能睡得著。心思少而清的人,便是如此吧。”說著,撩起衣襬,蹲至木楚身前,探手輕柔地拍拍木楚臂膀,似是怕驚嚇了夢中的人。
木楚全神貫注,聚精會神般睡得香甜,頭髮絲兒都沒顫動一下。
“沒心沒肺的人,才是如此吧……”砂加瞥開頭低語,隨後,大聲喊道,“楚楚,羊肉、大蒜和綠豆,都特價了!”
木楚倏地抬起頭,迎入眼的,卻不是貼著價碼的羊肉,綠豆,而是一雙熟悉的眼眸。
砂加已轉身
57、巖洞復相見 。。。
行至洞口處,遙遙說道:“我在外面守著,兩軍相交處耳目眾多,你們且抓緊吧。”說完便退了出去。
一時間二人四目相對,便那般望著,竟一時無語。
木楚緩緩站起,因蹲坐的時辰久了,腿有些痠麻,起身時不禁晃了一下。寧王扶住她站穩,隨後解□上黑色鬥袚,披到她身上,又將錦帶細細繫好。
木楚拉起一角,摩挲兩下,抬頭道:“料子不錯,能賣個好價錢。”說完,自己便笑了起來。
這不見的一個月,即漫長又短暫。
有時覺得一個時辰如一天般漫長無期,有時又覺得時間轉眼便如白駒過隙。那變換的時間觀,恰如她對他的感覺,奇妙而矛盾。
在這石洞中等待之時,她亦想過,再見的第一句話,是灑脫的“喲,你好”,還是淡定的“好{炫&書&網久不見,別來無恙”,或者是江湖氣息的“你丫找死,一個月忙啥了,也不知道提前回來看看本姑娘”。
不同版本順次演過,熱鬧登場,歡快謝幕,以至於後來,她就在那一幕一幕間睡了過去。只是沒想到,真的再次見他,第一句卻是如此這般。
做奸商做到她這個份上,不發財實在沒有天理!
“喜歡便拿去。”寧王大度說道,“只是這鬥袚內襯,是山鴕的細絨毛,山鴕卻只在洛國北境深山出沒,你拿出去賣時,需要多加小心,以免落了人口實。”
看到木楚眼中閃閃投射的“卸了內襯便可”,寧王繼續道,“這鬥袚是黑色的,所以初時看去便如墨一般,看不清紋理,楚楚你仔細看這裡,”寧王長指輕輕一點,“此處紋的是紫麟圖案,紫麟是洛國的神獸,兩國態勢如此,你拿出去賣,少不了惹人嫌疑吧。所以,好好收在家中禦寒吧,別盤算著把它賣掉。”
木楚瞪著那做工精細,針腳細密的紋理,只覺得那神獸張牙舞爪,甚是討厭。洛國人的“註冊商標”心理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