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艱澀的聲音傳入耳中。李治偏過頭,調笑一般地說道:“你以為用小小的腹語就能騙到朕嗎?”
青鸞心裡一沉,:“皇上是怎麼知道的?”
李治毫不掩飾地答道:“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了。”
青鸞怔住了,心中忽然升起一個不祥的念頭,迅猛如狂暴的海嘯,幾乎瞬間將她淹沒,“那臣妾的身份……”
“朕也知道。”
剎那間天地只剩一片空白,她幾乎無法思考這句話背後隱含的意義。痴痴地望著眼前這個人,她艱難地找回了聲音,“原來,皇上都知道了……”
“自然,這好比釣魚一樣,如果捨不得誘餌,又怎麼可能釣得到最大的魚呢?”李治笑起來,“青鸞,你真是很天真,”
是啊,我是很天真,你是第二個這樣說的人。
“原來是這樣,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青鸞踉蹌後退,她想要哭泣,又想要大笑出聲,“原來,自始至終,最天真的那個人,就是我。”
將心臟一刀刀凌遲的痛苦蔓延上來,幾乎將她徹底淹沒,此時的她真的很感激西突厥多年的殘酷訓練,讓她能夠在最絕望的境地下還保持著冷靜。“皇上,我要走了,無論是真情還是假意,青鸞都是愛你的,青鸞只想著你一個人。無論到了哪裡,我都會一輩子就這麼想著你。”她凝望著心愛的人,吐露心聲,無比坦誠。
然而李治的眼中卻只餘下一片冷酷,“有朕在這裡,你想去哪兒?青鸞,你不是答應過朕,要一生一世陪在我身邊,永不離開嗎?”
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皇上……皇上……”
青鸞猛地驚醒,咬牙飛身躍起,“皇上,請您讓開吧。”她一招橫切,試圖逼退李治讓開生路。
李治卻笑起來,馬鞭靈蛇般躍起,直擊青鸞手腕。
“原來皇上的武功也不像表面看來的那麼弱。”收回手,青鸞苦澀地說道。
李治的笑容依然如記憶中那般溫柔和雅,吐出的話語卻殘酷如冰霜刀劍,“是你太小看朕了。”
這時,裴少卿三人終於帶著侍衛們趕來了。看到青鸞與李治交手的一幕,人人驚得魂飛魄散。明義毫不遲疑地拿起弓箭,搭弓急射。
箭如流星,直逼青鸞胸口。
青鸞翻身避過,落地未穩的時候,忽然胸口一涼……
低頭看著透胸而出的薄刃,反射著炫目的日光,冰冷的色澤似乎要將她整個靈魂都吞噬掉。
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竟然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只覺得徹骨的冰冷。為什麼這麼冷呢?他冷漠的眼神,他堅定的手腕,還有他嘲諷的聲音:“一個細作是不能有感情的。有了感情,你就應該知道是怎麼樣的下場。”
是啊,她太天真了。
紅得刺眼的血從胸口綻放開來,死亡是什麼樣的感覺?心死又是一種什麼感覺?
唇角微動,她很想問一句:“皇上,你到底有沒有真心對過我?有沒有?”卻害怕只會換來更絕望的答案,或者說,那冷酷的眼神已經給了她答案。
視線逐漸模糊,她已經看不清楚他的容顏,耳邊卻響起了曾經的低語,無比清晰。
“朕從第一次見到青鸞起,就好象跌進了一片深深的湖水,想掙扎,想往上爬,可是越掙扎就陷得越深,越掙扎就越爬不起來,只好任由自己沉淪下去了……”
夢終於醒了,或者說,自始至終,那只是她一個人的夢,一個人的沉淪罷了。
可是為什麼,袖子下的手握得那麼緊呢?
骨頭幾乎碎裂的疼痛傳來,這便是她在人世間最後的感覺。
心兒三人縱馬奔至近前,匆匆躍下馬跪地請罪,“臣等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年輕的帝王俯身看著香消玉殞的寵妃,良久,才抬頭笑道:“眾位愛卿救駕有功,何罪之有。”沉靜的面容浮現出溫雅的笑容,清朗的聲音冷靜無波。
“傳朕的旨意,宸妃伴駕狩獵,不慎跌落馬下致死,以妃禮厚葬。”
眾人肅然,低頭應是。心兒略抬了抬頭,錯身的一瞬間,似乎有什麼光亮的東西,留在了宸妃的臉頰上。
那是……淚水……
是她的?還是他的?
宸妃伴駕狩獵,不慎從馬上摔落致死的訊息傳入甘露殿,武媚娘失手跌落了一盞茶,“怎會如此?”
“一個細作死了就死了,何必問為什麼?”李治抬腳跨入殿內,無所謂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