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驚蟄差人拿了陳年女兒紅來招待這位洋客人。
他為他斟了杯酒,說道:“史賓賽先生不要客氣。都是些家常小菜。請起筷吧。”
查理顯然不習慣於中國人這樣客套說辭,他擺擺手,笑道:“蘇先生實在太客氣。這真是我到中國來吃過最好的食物了。”即便這麼說著,可他卻始終不動筷。只因為他對著那兩根細長的象牙筷沒了主意。他兩隻手在碰到筷子的一剎那便已經喪失了原有的功能。
蘇驚蟄笑著說道:“若史賓賽先生不介意,可以用勺子。或者我可以叫服務生為你準備刀叉。”
查理訕笑道:“不必,不必。我總是要試試。”
“有嘗試的精神是好的。但總要量力而為。熱炒的菜,要燙的才好吃。當先生明白了筷子的用法,卻吃不到最可口的佳餚,那絕對是遺憾。”
蘇驚蟄說這段話的時候,查理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因為畢竟是外國人,即便通曉中文,可多少也要花一些時間去消化明白這雙關之意。
當他終於明白後,便面對滿桌的美食,卻喪失了食慾。他想,原來誰都知道他的窘境。
查理放下筷子,先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因為他聽說,在中國有這樣的習俗。他從未喝過中國的酒,女兒紅的醇香他半點兒都品不到。甚至嗆口的難受。他漲紅著臉咳嗽。
一口氣沒緩過來,便急匆匆的說道:“蘇先生。我與胡、還有海莉碰到了麻煩。”
蘇驚蟄拿起酒杯,端詳了半天,喝了一口。他無法明白,為何這洋人喝我們中國的酒,就跟喝了毒藥似的。他自己對洋酒也是十分能接受的。他覺得,這樣不好,或者說不公平。他要讓洋人也習慣中國的酒。
於是,又替查理的酒杯斟滿。對於查理變得糾結的臉色,視若無睹。
蘇驚蟄笑著說道:“哦?到底是史賓賽先生您,還是胡先生,還是沈小姐碰到了麻煩?沈小姐都不在上海,怎麼會碰到麻煩呢。更何況,她有她的叔叔。”
說著,又是舉杯,兀自碰了碰查理的酒杯。查理漲紅著臉,卻不得不喝。
隨即,他坦白直言,說道:“是那批嗎啡的問題。那日,是靠蘇先生你幫忙弄進上海的。我想,你一定有門路可以銷售出去。可否幫這個忙?”
蘇驚蟄笑道:“可沈小姐已經明確拒絕了我的幫忙。她說,你與胡先生是有辦法的。”
查理看著他如此閒淡的模樣。他抓了抓頭皮,他很討厭跟這樣的中國人打交道。他們英國人,從來就是一是一,二是二。哪裡會這麼迂迴。而查理此時絕不會知道的是,他碰到的蘇驚蟄,可是各種翹楚。
查理憤恨的說道:“那是在那該死的限制令還沒頒發的時候。現在不一樣了。胡找的買家拒絕我們的貨物。說我們沒有銷售許可證。而因為這件事情,我跟胡激怒了海莉。她現在不知道去哪裡了。我們真是急的沒辦法了。”
他有些沮喪。半分不掩飾。雖做過些小生意。可在掩飾情緒這方面,他一敗塗地。
蘇驚蟄重新給他斟上一杯酒。
問道:“所以呢?”
“我想,蘇先生有特赦,是不是可以幫我們。”
更是特意補充道:“幫海莉。”
查理又是一杯酒下肚,他連連擺手,做著痛苦的姿勢。可越是這樣,蘇驚蟄便越是想要戲弄他。接連又是兩杯叫他喝了下去。
他擺擺手,欲哭無淚。委屈的說道:“你真的要幫幫我們,蘇先生。海莉幾乎是投進了全副身家,你一定也不希望看到她全輸光吧。”
查理這點抓的不錯。他巧妙的看出了蘇驚蟄對沈卓航的不尋常。他堅信,把握住這點,蘇驚蟄總是會動搖的。
只是,蘇驚蟄卻始終是不置可否的態度。
他放下筷子,說道:“那麼,史賓賽先生你呢?為何如此賣力?我從沒見過一個洋老闆是您這樣的。”這不是鄙夷,是真的好奇。好奇查理太過激進,或者說太過擔憂。他相信,不單單是因為老同學的關係。查理一定還有他自己的隱情。這也是蘇驚蟄會與查理聊這麼久的原因。
“我……”
查理眼見蘇驚蟄超乎自己想象的厲害。他一時語塞,講不出話。
良久,他長嘆一口氣,道:“若是蘇先生肯幫助我。我就告訴你一個誰都不知道的秘密。”
蘇驚蟄眼睛閃著狡黠的光芒。他問道:“這秘密是關於誰的?”
“我。”
蘇驚蟄一擺手,明顯有些失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