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一個宮人都不曾見著。薰香的味道倒是濃郁起來,夾雜著龍涎香的味兒。
從內室,傳來人說話的聲音,我徑直進去。隔著屏風,已經隱約可以看見兩個身影。略快了步子,才要上前,只聽得芷楹郡主道:“昨日是,驚嚇到皇上了。我王兄說皇上受了傷,楹兒,還以為是真的。”
隔著屏風,原本是要上前的,可,她的話叫我覺得奇怪起來。
元承灝的聲音傳下來:“有什麼話,起來說。”他過來,親扶了她起來。
芷楹郡主略笑著:“早知如此,當初倒不如讓他做了太史令。逃不過一死也罷了,好歹我沒攔著他什麼,讓他圓了想做的事。總也好過如今,讓他抱憾離開。”
“安歧陽不會白死的。”男子的話語沉沉的,卻是讓我吃了一驚。元承灝,你會徹查麼?真的會麼?
芷楹郡主笑出聲來:“歧陽當然不會白死,他死的很值。皇上,您說楹兒的話對麼?”
他終是抬頭凝視著面前的女子,沉默了片刻,才啟唇:“今日,你原來不是來謝恩,而是要朕的一句話。”
“楹兒要皇上的話何用?楹兒,還是來謝謝皇上給予歧陽的一切。謝謝您當日的賜婚,楹兒,不後悔,從不後悔。”她略往前了一步,“歧陽,算不算救了皇上一命?”
他遲疑了下,終是啟唇:“算。”
她又跪了:“那楹兒,替他求個情。”
這一次,他沒有上前扶她,只短短的一個字:“說。”
她低了頭,那一字一句卻清晰無比:“無論宮家姐妹犯什麼錯,都請不要殺她們。”
握著帕子的手狠狠地收緊,安歧陽在乎的我們,芷楹郡主沒有忘記。我甚至知道她心裡一直在意我和安歧陽,可此時此刻,她卻依然願意跪在元承灝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元承灝低嗤一聲:“朕的免死金牌可不是這麼容易得的。”
知道他不會答應,尤其,是姐姐的事情。他說過的,那時候的事情,他一點一滴都記著。
“皇上若不應,楹兒長跪不起。”
我幾乎,要衝進去了。到底,是生生忍住。我若此刻衝進去,又算什麼呢?
良久,才聽他開口:“安歧陽救朕一命,是以,朕只答應一個。”
這句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我心裡竟然生出無限的希望來。芷楹郡主那麼聰明,她知道怎麼選擇的。
果然,她沒有任何遲疑,淡聲道:“宮傾月,請皇上記住了。”
緊繃的心絃,終是聽得他“唔”了一聲。不免笑了,笑著,又哭。安歧陽不在了,卻還能保護姐姐一回。
芷楹郡主謝了恩。
“朕派人送你出去。”他彎腰去扶她。
她卻不起身,笑道:“楹兒怕是出不去了。”
他皺了眉,聽她又道:“皇上的輕功那麼好,昨夜箭矢再多也傷不了您。歧陽一死,獲准最多依舊是您。楹兒今日要的,不是一句話一個承諾……”她說著,一手揚聲,我這才看清她手中的匕首。
只那一瞬,鋒利的匕首已經刺入元承灝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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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鳳棲銅雀臺 代罪囚妃【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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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得叫出聲來,元承灝的目光朝我看來,只芷楹郡主沒有回頭,她鬆開了握住匕首的手,退了半步,直直地跪下,慘淡笑著:“皇上殺了他,楹兒卻不能殺您。楹兒,不能做對不起蒼生的事情,這一刀,告慰歧陽在天之靈。皇上,賜死我吧。”她說著,俯身下去。
原來,這才是芷楹郡主說不會自盡的意思!她是想要元承灝下令賜死她!她以為是元承灝殺了安歧陽,是以,她要選擇和安歧陽一樣的死法。
或者,也是一杯鳩酒。
男子退了半步,沒有站穩,單膝跪地。
“皇上!”疾步上前扶住他,他側臉瞧了我一眼,卻是問:“你怎麼來了?”
都什麼時候了,他怎還說這個?
想起來了,低頭看了眼手上的帕子,看向芷楹郡主,顫聲道:“郡主掉了帕子。”
她抬眸瞧來,怔了下,慌忙伸手將我手中的帕子奪過去,緊緊地捧在懷中,如視珍寶。明眸中的晶瑩隨之滴落下來,見她顫抖地褪下了外衣,露出裡頭白色的孝服。
她如此打扮,只因為沒有想過要活著出去。她明白安歧陽的苦心,明白他不想她死,她下不了手殺自己,所以要元承灝下令。
“皇上請賜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