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燕簫的手,他原本在趕來的路上還在想,他見到燕簫之後應該說些什麼,但見到他知道,燕清歡忽然沉默了,他知道,有時候無言勝過有聲,他把說話的機會讓給了燕簫。
燕簫握著一手握著阿筠,一手握著燕清歡,他說:“四哥,我把阿筠託付給你了。”
阿筠聽了燕簫的話,張著嘴,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哇”的一聲哭出來,但他沒有,阿筠雖然低著頭,但眾人還是看到了,有淚珠大滴大滴的砸落在燕簫的衣袍上。
眾人目光又下意識看向鳳夙,她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燕簫,眉眼溫柔,倒是看不出任何悲喜攴。
“不擔心我篡權奪位嗎?”明明這話可以說的很堅定,但燕清歡出口卻異常沙啞和酸澀,他在壓抑自己的悲傷,畢竟是自己的兄弟,而兄弟多人,現如今只剩下他們兩個,很快將剩下他一人,再也沒有人跟他爭,但他卻再無歡欣激動之意,好像所有的權欲激情早就在隱宮中消磨殆盡,所以現如今遺留在身的只有無盡的滄桑和疲憊。
燕簫笑了笑:“阿筠若是無帝王之才,四哥大可取而代之,我絕不會在黃泉下心生不悅,但務必保留阿筠一生性命無憂。”
燕清歡臉色一變,握緊了燕簫的手:“老六,你能信任我,我又焉能做出忘恩負義之事,這大燕皇位永遠都是阿筠的,我燕清歡至死都會效忠燕國,幫扶阿筠造福黎民。娣”
“我代阿筠謝過四哥了。”燕簫看向無聲哭泣的阿筠:“你這孩子,好生生的哭什麼?”雖是輕聲訓斥,但多少有些哀嘆,環著阿筠的肩,將他摟在懷裡,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以後在你四伯面前,要多聽他的話,遇到不懂之事不要逞強,凡事多與他商量,記住了嗎?”
“兒記住了。”阿筠在他懷裡擦了擦眼淚,哽咽點頭。
“你八叔每年忌日莫忘了,他生時很喜歡你,你能去看看他,陪他說說話,他一定會很高興地。”
“好。”
“記著帶酒過去,等你長大了,可以陪他喝兩杯。”燕簫輕輕的咳嗽起來,阿筠聽得心驚膽顫,連忙輕拍燕簫的背,眸子裡盡是擔憂。
燕簫摸著稚子的臉,溫聲道:“阿筠,告訴父皇,你不哭。”
阿筠擦了擦眼淚,小小年紀就懂得了強顏歡笑:“兒不哭。”
“好孩子。”燕簫抱緊稚子:“莫怪父皇狠心,這一世身體已然如此,若是下一世你我還有父子之緣,父皇定當伴你長久一些。”
阿筠想哭,但卻強睜著眼睛,避免眼淚滾落而出:“有父如此,兒已無憾。”
燕簫淡淡的笑,看向燕清歡,“四哥,你把阿筠帶下去吧!莫要誤了他的功課。”
燕清歡眼睛一紅,點了點頭,垂眸拉起阿筠,阿筠因為忍著淚,臉龐憋得通紅,看的周圍的人揪心不已。
只見阿筠走了兩步,忽然又折返身體,掙開燕清歡的手,驀然奔到燕簫面前,雙膝一曲,跪在了草地上,無聲磕了三個頭,然後站起身,卻是再也不看燕簫一眼,像個初時學會走路的小牛犢一樣橫衝直撞,越過燕清歡的時候,甕聲甕氣道:“四伯,我們快些回去。”
燕清歡看到了阿筠臉上的淚水,知道他是不想燕簫看到,所以才會這麼急著離開,心裡一軟,最後看了一眼燕簫,又看了一眼鳳夙,她依然瀟灑飄逸,俏而不俗,但眉眼間流露而出的灑脫,真的就那麼瀟灑自若嗎?
離開時,想起多年前著男裝的她,俊麗爽朗,舉手投足之間帶著男子的英氣,又夾雜著女子應有的瑰麗縹緲。
燕清歡清楚的記得,鳳夙舞劍時纖姿飄飄,劍招空靈颯爽,有著連男子都忍不住歎服的凜然霸氣。
鳳夙這個人擅巧思、諳韜略,讓人又敬又愛,因為絕頂聰明,被人譽為女中諸葛,只可惜縱使她堪比雪頂獨立凌霄花,註定有一天要敗在情愛上。
燕清歡知道,鳳夙此刻很平靜,也只是看起來很平靜而已。
“夫子,讓我抱抱你。”燕簫靠著樹幹向鳳夙招手。
鳳夙走上前,坐在他身前,靠在了他懷裡,這樣他抱她也不會太吃力。
燕簫暖暖的笑:“他們說陰司地獄會有孟婆湯,陰鬼喝了之後就會忘記前世種種,這湯我一定不喝。”
她打趣道:“孟婆怕是要哭了。”
“別人哭我可管不著,我只知道,不能讓夫子哭。”他說完這句話,忽然陷入長久的沉默,直到鳳夙側眸看他,他才扯了扯唇,問她:“你說像我這樣的人,能夠得天庇佑,投胎轉世後還能遇到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