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道五步一位仙子,廣袖揮灑間,瓣瓣牡丹高揚在空中又紛紛落在卷毯上。九虛殿門外的白玉墀上遙遙立著天帝與眾位仙君,隔得遠也看不清都是哪些人物。頭一次遇見這麼大的陣仗,腳步隱隱有些發虛。我從來未知廣陵門到九虛殿路途竟會如此漫長,若非身旁兩位仙婢穩穩託著我,怕是立馬就要軟倒在地。
我第一次遙望這九虛殿時受罰貶下人間歷了一劫,今日再臨殿外,就是要嫁去極北魔族之地做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的妻子,想來我與這九虛殿真是八字不合,不過好在也不會遇見第三次了。
終於步臨九虛殿下,所幸我不用登上那九十九級高階,只是被侍女攙扶跪倒在地,聆聽天帝教誨。我躬身低首,天帝渾厚威嚴的聲音仿若隔了厚重的帷幕隱隱傳來,大段艱澀乏味的場面話直叫我這個梳妝忙碌一大早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的人昏昏欲睡,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後腰被人輕輕捅了捅,我才迷迷糊糊察覺天帝持之以恆的教誨聲不知何時消失了,我連忙按照先前一位引教仙子的訓練,恭恭敬敬地合身叩了三個響頭,沉聲垂首答道:“謹遵父君教誨。”
鳳凰又鳴了九聲,我端身坐在鳳輦上,被抬向北天門,那裡將會有送親仙使帶著無數華貴的嫁妝將我風風光光送到極北魔界之地。我還是忍不住回身遠望,肩輿四周垂下的紋蓮紅紗帳似乎將九虛殿隔在了另一個空間,神仙們影影綽綽的身影如同泥塑的玩偶裝扮著這樣一個不真實的天界。我無聲地嘆了口氣,迴轉身來,覺得再也不會從身後望見自己所期待的任何東西,倒不如看看眼前的路,終歸還是要自己踏出一步的。
遙遙望去北天門外齊齊立著百十人,領頭的仙君身形很是熟悉,及至行近眼前,他率領眾人跪地拜見,我才暗暗驚詫於果然是熟到不能再熟的人。
“蛇君夜七,恭迎敬恩公主。”藏青色的身形即便是跪倒在地依舊一派掩不住的桀驁風骨。
我步下鳳輦虛虛扶了他一把:“蛇君請起。”
夜七嘴角帶笑地立在一旁:“夜七奉命為公主的送親使,但憑公主驅使。”
這樣有禮有節的夜七還真是讓我不自在,可眾人面前只能裝模作樣回禮道:“蛇君客氣。”眼角瞟到隱在他身後的一抹青色,不覺瞪大了眼睛。
夜七注意到我的目光,向一旁讓了讓,果然是那日清晨的青衣女子,夜七毫不在意地道:“青音乃是夜七侍婢,粗鄙之人,公主不要見笑。”
青音屈身向我福了一福,還是那張跟記憶重疊的分毫不差的臉,我想著夜七是否知道其中原委,卻見他頗是雲淡風輕,彷彿這只是他尋常侍女中的一個,沒甚要緊,一時半會也想不出所以,只能抬抬手讓她起身來。
身後引教仙子提醒著時辰不早,須得快些上路。夜七在我轉身之際不著痕跡地偷偷將一物塞進我手中,我藉著寬大的袖袍快速籠住,手上傳來絨絨的起伏的觸感,夜七一本正經地眨眨眼:“以免公主路途煩悶。”
我心領神會地笑著舉步踏上轎輦,蔓蔓帷紗垂下,我張開手心,小黃正瞪著一對烏溜溜的黑眼珠飽含淚水望著我。它鑽進我懷裡,用翅膀狠狠撲打著我,哭喊道:“你怎麼要嫁人了你怎麼要嫁人了,我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就白跟一個男人跑了!”
我捏住它的臉晃盪道:“是誰養了誰這麼多年啊?”
小黃奮力掰開我的手指,跌坐在厚厚的裙裾上,抬起頭擺出一副認真的表情盯著我:“小白,你是真心想要嫁給那個魔君麼?”
我苦笑,今日怎麼都來這樣問我,揉了揉它的頭,我淡淡道:“嫁不嫁得成還未可知呢。”
小黃很是默契地看出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溫順地靠在我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些它近日在夜七府上的趣事。時光彷彿又回到了我與它在人間那些平和安詳的日子,此間一切憂喜悲苦都可以被盡數消抹過去。我這些日子來浮蕩的心,此刻才慢慢平靜下來,我想,此後不論我離誰而去,只要小黃陪著我,日子總會是好的。
☆、第 22 章
這樣多的人,饒是緊趕慢趕到了極北之界也已是過了三炷香的時間,魔界入口的界碑處早已候著數十人,我偷偷掀開帷紗一角望去,見到盡是女子,不免稍稍鬆了口氣。
為首的一名女子率領眾人跪拜,清亮的聲音伶俐道:“魔君座下右使天闌恭迎敬恩公主與送親仙使大駕。”
我依禮喚了她起身,這女子抬頭的一剎那,我不禁暗暗感嘆,真是風姿絕麗的一個人兒!眉眼鼻唇無一不精緻到教人驚歎,碧波似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