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來看笑話的事實。雖然夏多的策略一向是傾向於討好孫麗華的,但他真心害怕再把駱巖梅給氣暈過去——他現在多少能體會到馮望南的心情了。
墨北把水果放下,還沒來及得說什麼,就被孫麗華把百合塞了個滿懷,“小北,去找個瓶子把花插上。生病嘛,本來心情就不好,床頭放個花啊草啊的也能調節調節心情。”
墨北向夏多投以同情的眼神,乖乖地出去尋覓插花的瓶子了。
孫麗華拉過夏多來,親暱地摸摸他的頭,語氣誠懇地說:“我說駱老師,咱都這麼大歲數了,別學小姑娘那一套,節什麼食啊,把自己身體都搞壞了不說,還把孩子給嚇夠嗆。”
駱巖梅默默深呼吸,她天生條件再好,畢竟也已經是五十歲的人了,不管是鍛鍊還是節食,還是眼看著體型一天天在走下坡路,在歌舞團裡環繞著的年輕演員哪個不是盤亮條順的,這已經成了她心底扎著的一根刺了。老實說,她的低血糖還真跟平時控制飲食脫不開干係,孫麗華這話算是戳中她了。
駱巖梅不是口齒伶俐的人,對孫麗華深覺厭惡,可一時間卻找不到什麼話來諷刺,只能直白地說:“你要是想來看笑話,那可就想錯了,我就是有點發燒,沒什麼大病。讓你失望了。”
孫麗華笑容滿面:“瞧你說的,我還能盼望你得個啥絕症是咋的?別的不要緊,你一生病,多多還能不著急?我還怕孩子太辛苦呢。”她就是要告訴駱巖梅,咱倆雖然都是當媽的,但區別可大了去了,你不疼兒子,我疼!你兒子跟你關係不好,可跟我親近!你為了面子不管兒子的幸福,我可是能為了兒子過得好把面子當鞋底子!
夏多也聽出來孫麗華的意思了,正是因為有夏家的不贊同,才會刺激得她護犢子,反倒不會強烈反對夏多和墨北在一起了。但是——夏多看了一眼駱巖梅泛起潮紅的臉頰,那是生生被孫麗華給氣得氣血上湧了,夏多輕輕拽拽孫麗華的衣角,央求道:“姨——”
孫麗華嫣然一笑,眉目間的風情比卸了妝又因病憔悴的駱巖梅豔麗奪人得多,駱巖梅心裡暗罵:“難怪墨北那小混蛋能把夏多給迷住,根子在這兒呢!”
孫麗華見好就收,對夏多說:“來看過我也就放心了,等小北迴來我就走了。對了,讓小北留下吧,你一個人忙不過來,叫他幫幫忙。”
夏多說:“不用了,有事我就叫助理去做了,讓北北陪您在深圳好好玩幾天。”
孫麗華說:“別跟他客氣,照顧老人本來就是應當應份的。我跟你墨叔叔可是從小就教育他,要孝順,要懂禮貌。”
駱巖梅快要氣死了,老人?誰老?她走出去人都當她不到四十好嗎!
“你也要記住,這當父母的就算有再多不是,可那也是把你們生到這個世界上,把你們辛辛苦苦撫養長大的。等將來你們自己有了孩子才會明……唉……”孫麗華本來還想趁機教育教育夏多,可突然意識到,子嗣還是個大問題,頓時就沒了再說下去的興頭。
墨北兩手空空地跑進來,對夏多說:“馮嬸突然又昏過去了,現在正在搶救!”
☆、第146章 NEW
手術室的紅燈亮得刺目,龔小楠盯著看了一會兒覺得頭暈得直犯惡心,但直到墨北伸手撐住了他的身體,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差點昏倒。意識的模糊只有一剎那,龔小楠深吸了幾口氣,渙散的焦距重新定焦,他看清了墨北擔憂的神情。
龔小楠苦笑了一下,順著墨北的力道坐到椅子上,用兩手捂住了冷汗浸浸的臉。他手上、胳臂上都是擦刮出的傷口,有些還在流血,但他完全沒有心思去處理這些小傷,他腦海裡反覆回放著之前在醫院天台上發生的那一幕。
馮媽媽毫不遲疑地翻越齊胸高的護牆……他急撲上前抓住她的胳臂……馮媽媽瘦小的身體懸吊在天台外……兩個人目光相對,馮媽媽渙散的眼神突然變得清醒,充滿了恐懼……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馮望南飛跑過來,驚慌地抓住龔小楠的肩膀喝問。
龔小楠放下手,神線從馮望南拖鞋都跑丟了一隻的腳上慢慢移向他緊張得幾乎抽搐的臉,他狂驕如火的愛人此刻就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眼底浮動著恐懼的淚光。他反握住馮望南的手,拉著他在身邊坐下,而後半跪下來用手將那隻光腳托起來,細心地拂去腳底細小傷口上沾著的塵灰顆粒,輕聲說:“別怕,別怕……”
馮望南怔怔看著龔小楠低垂的臉,那雙託著他的腳的手在微微顫抖,他想,小楠一定也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