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被瞭望異能師發現時,它是天地交接處的一絲細線;銀濤城外的哨兵看見它時,它是貼地奔湧的浪潮;城頭的普通士兵看見它時,它是神色猙獰的摧城黑雲!
他們來了,垂涎欲滴,舉著形形色色的旗幟,穿著樣式迥異的戰衣;他們來了,肆無忌憚,數不清的鐵蹄和戰靴,就這樣踐踏在銀濤城的土地上。
刀槍在手,旌旗成林,他們在遠處發出炫耀武力的呼喊,從淅淅瀝瀝到嗶嗶啵啵再到轟轟隆隆,就像海浪那樣層層相疊,一陣陣衝過來撞在城牆上;蹄聲如雷,鐵甲鏗鏘,無數腳步彙集起來,變成一種能讓普通人體察的震顫,順著地面滲進銀濤城裡。
這種陣勢,別說是人,幾十年的老灰都從城牆縫裡被震出來!
第三節:兵臨城下(中)
呼喊聲如浪潮拍岸一樣衝擊著耳膜,震顫沿著地面侵蝕著意志,兩種效能疊加起來,幾乎能讓人神智不清。
銀濤城頭,即使最堅定的戰士也忍不住握緊了武器,用力到指節發白。
而在銀濤城裡,特別是外城和內城的民眾,他們面色倉皇、被無窮無盡的恐懼包圍。每座城市被攻破,都是他們這種有家有業的最慘,家破人亡只在旦夕!
恐懼隨時間加劇,終於蓋過了對家鄉的眷戀、對王子殿下的期望。人們隨手抓起點值錢的東西,拖兒帶女衝向碼頭——因為王子的命令,碼頭上還有不少船隻,可以送人們去外海避難。
那些不甘心死、更不甘心走的人,或者抱著往日的驕傲默默流淚,或者拋開一切嚎啕大哭。伴著城外震天的喧囂,哀到極點的慟哭聲在擴大,傷到盡頭的無聲眼淚在散播……
舉城悵惘,萬民悲切!
宮殿區的高塔上,宮廷執事們走馬燈似的跑進跑出。
他們在遞訊息、傳命令、做決定——執事們都知道聯軍兵臨城下,他們不是不心慌、不是不害怕,一些年輕執事說話時都開始顫抖了,但他們依然在堅持。
大家都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沒有挽回的可能了。王子殿下又能怎麼樣?他能憑空變出十萬軍隊來?這是打仗,要士兵們一刀一槍的拿命去拼!現在人家是要跟你打仗,不是跟你吟詩作對、比較異能——所以王子那邊,大概也是無能為力的。
他們沒走,沒亂,沒被嚇傻,因為這裡是他們的家,因為賢者家的執事跟別家不一樣,菲斯特王子就是他們最親近的人。
賢者,能把賢者當好就不錯了,很難再做個好父親。菲斯特王子幼年喪母,父親長年不在,就是宮廷執事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他們是王子的玩伴、王子的長輩、王子的家人……
看吧,抱著地圖跑進跑出的執事,曾經是殿下的隨從;在沙盤上擺出最新態勢的執事,曾經教殿下釣過魚;咬著筆頭、跟幾名軍官交代事情的執事,曾經教會殿下使用零花錢……
就因為這個原因,聽說聯軍來襲的訊息之後,執事們沒想過投降、沒想過跑路,一直堅守於此,足足兩個多月。他們知道有多少勢力來打銀濤城,他們也沒有贏取戰爭的奢望,堅守在這裡,苦苦支援,只是想找到那最後一絲希望、只是想用這種態度幫銀濤城渡過最危險的關口。
做了可能會有希望,不做就一點希望都沒有。所以他們做了,但最後還是沒看到希望。情報一點點的彙集在這房間裡,地圖上的敵我勢態一目瞭然……這樣的局面誰還敢說有戲,那就是在侮辱別人的智商。
執事們越來越沉默,他們就好像被聯軍關進一個房間,眼睜睜看他們封堵上所有的門窗、眼睜睜看他們熄滅一盞盞燈火,現在,這間屋子裡就只剩下無盡的黑暗與絕望……執事們內心已完全黝黯,但表情卻依舊很坦然。
不就是個死嗎?
“歲月之下,沒有永恆的城池。”執事中的執事,宮廷總執事如此宣佈:“既然銀濤城註定消失,既然它註定在我們手中消失,那麼我們就要盡全力,別讓它消失得那麼難看、那麼平庸……銀濤城有虎豹的身軀,更有驕傲的靈魂!所以,它不能像只病貓那樣死!”
“它的內心,在渴望吼叫。請大家幫它吼出來!”
“以我之名,見證此刻!”執事們發誓:“即使到了最後,銀濤城,依然是銀濤城!”
外面都這樣了,菲斯特王子又是怎樣的心情呢?
菲斯特坐在窗邊的玉石邊沿上,神情凝重。
華服下襬被挽起來、放在膝上,名為“無知無覺”的金屬假面不在臉上,而是隨手擱在身邊。一隻腿蜷著,另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