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親家,那個知秋也在孃家住了快一個月,是不是該隨我回項家了?接下去就要清明,她是項家的新媳婦,怎麼說也該去項家祖宗墳前上香、祠堂前行個禮,是不是?”
雖然,冷劉氏捨不得女兒走,這會兒聽婆家都開口說到祖宗上去了,她也不好意思再推脫,只好對女兒點頭道:“你婆婆說的是,祖宗祠廟怠慢不得。夾答列曉”
項沈氏又對兒媳婦冷知秋難得和藹的道:“你婆婆我幫你照看那株冬牡丹,這會兒花開得可好了!你趕緊收拾一下,和我去園子裡看看。”
冷知秋簡直有些“受寵若驚”,不是說婆婆的花園不準別人進去的嗎?她何德何能,躲在孃家享福,就讓婆婆突然對她“好感倍增”?
不管是什麼原因,婆婆這根橄欖枝拋得太誘人了。
在這樣明媚的春光裡,能夠走出深街老巷的樊籠,投身綠意盎然的寬闊鄉野,徜徉於花圃樹苗之間,這是何等美事?
“好,姆媽稍等,知秋這就去準備。”冷知秋小心肝撲撲的,跳的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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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遠在蘇州數百里之外的一條巨大的琉國使船上,一個男子憑欄南眺,望兩江之水由運河連通,冰雪消融,水浪滔滔,兩岸春柳絲絲分明,嫩綠帶點鵝黃的葉片,嬌弱不勝春風。
他那頎長的背影凝滯在風中,微微垂頭,想起一個人來……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如這早春的嫩葉,掐一指便會破開的嬌柔,一個想忽視忘卻、卻又時不時想起來的、他的“小嬌妻”。
不知她有沒有被蕭世子打動?應該沒有——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紋,篤定而自信。
身後環佩叮咚,雪蓮花清幽的香氣隨著細碎而隆重的腳步聲,越來越濃。
項寶貴臉色微沉,秀挺的眉飛快的皺了一下,又立刻鬆開,一轉身,已經是笑意淡淡。
世上的笑容有很多種,其中有一種,就是他在笑著,你卻覺得被他拒之千里,直到連面目也看不清楚。
明明這一笑讓春光也失色,走來的清貴美人卻不由得止步,滿身素白、恍如仙子,一隻紅緞面的繡花鞋來不及收住,露出一截在那銀裝素裹的衣裙之下。
“寶貴,明國京幾已經全部封鎖,我們的船不能通行,這樣要緊的關頭,為何尚附賓說你要回蘇州?你有什麼計策?”
附賓是琉國的官職名稱,相當於駙馬。
項寶貴伸手捻住風中飄來的一片嫩葉,端詳著漫自莞爾:“沒什麼計策——春天到了,談情說愛的季節到了。”
雪蓮花般的女子氣促了一下,為那拈葉而笑的面容,為那風中曼舞的青絲和衣袂,甚至為那修長的手指隨意抬舉的姿態,處處都是精緻明秀,皓皓若明月星輝,幽幽如萬古深潭。
他要“談情說愛”?和誰……?
“你這話是何意?”她刺著喉嚨,怪怪的質問。
“師母。”項寶貴緩緩的、咬字清晰的喚了一聲那女子,眸光清冷的掃過她。“您不是已經知道我娶了妻子嗎?事情我已替您辦完,這金陵城恐怕還要封上個把月,我回鄉看看新婚妻子,不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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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城外沈家莊。
這雖是個村莊子,卻是遠近聞名的富庶之地。它西傍太湖,土地肥沃鬆軟,溪流、池塘星羅棋佈,水質清甜滋養。
項沈氏的五畝苗圃花園,四周全部用條石壘成圍牆,圍牆下開了四面流通的水渠,再裡層又是竹籬籓,爬滿了藤蘿碧葉。
一棵參天的槐樹下,一幢小小的木屋就是花園主人臨時住宿的地方。
每天清晨,鳥兒剛開始叫第一嗓子,項沈氏就從木屋裡走出來,提著木桶、水瓢,肩上還扛著一把鋤頭。
隨後,冷知秋也睡眼朦朧的一邊隨意編著髮辮,一邊拎上她的工具布袋,跟在項沈氏後面,迎著晨曦薄霧,一頭扎進奼紫嫣紅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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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城中的喧囂,生活變得孤寂平淡,只有婆婆和兒媳婦兩個女人,一個總是大嗓門吼著,一個總是淡然的聽著。
到了傍晚吃飯,項沈氏嘆息:“又一天過去了。”
冷知秋道:“今天過得很開心。”
項沈氏的臉立刻沉了下去,拿筷子敲著碗,怒道:“你舅舅沈天賜還關在牢裡,你夫君項寶貴還在外面奔波忙碌,你這狼心狗肺的居然還過得很開心?”
“姆媽。”冷知秋託著腮幫子,定定的瞧著婆婆。“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又不會影響他人,為什麼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