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大吃一驚,“真的?”
冷自予點點頭,又湊上去繼續說悄悄話:“表舅母著急抱孫子,指不定會讓寶貴表哥納妾,或是收個陪房的侍妾,你是最合適不過的。”
他的話,帶給桑柔莫大的希望。
桑柔眼底的陰鬱淡了些,臉上似乎頗難為情的嗔怪:“你一個愣頭瓜娃子,怎麼說這個話?你懂什麼?”
說著,她拿帶著薄繭的纖細手指戳了一下冷自予的腦門。親暱的,調笑的,熟悉的,總之,冷自予很享受這樣的待遇。
他陪著走了整條念奴巷,目送桑柔離去,直到看不見了。
正要回冷家老宅,突然想起,哎呀,忘了問桑姐姐,她有沒有把孔令蕭的事情告訴寶貴表哥?怎麼表舅傢什麼反應也沒有?
等進了家門,卻見冷景易負手立在庭院中,正皺眉等著他。
他立刻感到一陣心虛,頭低了下去。
冷景易道:“那不過是個伺候人的奴婢,你也送這許久?成何體統?!”
“她與別個不同……”冷自予低聲辯解。
“住口!”
是和一般奴婢不同。冷景易見過的人多了,那女子眼神渾濁又躲閃,分明是個僭越、狡猾之人。
冷景易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這個義子,有太多讓他難以接受的缺點。
女氣,怯懦,內向,不懂規矩,不愛看書識字,氣質也有些市井泛泛,總之,要把他教好,恐怕得費不少精神了。
“明日知秋大婚之後,你就給我好好讀幾本書,好好學些禮教。”
冷景易一甩袖子,去書房。
冷自予仰起臉看著他的背影,眼角倔強的微微上揚,眼神有些叛逆,不服的低聲咕噥:“什麼禮教,就是教出知秋姐姐這樣水性楊花的‘大家閨秀’嗎?”
冷景易沒聽清,回過頭皺眉疑惑的問道:“你說什麼?你說你姐姐什麼話?”
冷自予卻被他的臉色震懾住,不敢重複剛才的話,只好低下頭去不吭聲了。
冷景易盯了他一會兒,微微嘆口氣,心想,這孩子悶在肚子裡的東西也不知道有多少,真叫人發愁,看來以後要多找時間和他相處。
——
這就迎來了洪元30年的元宵節,東城冷家嫁女到西城項家的大喜日子。
雖然兩家都不是什麼名門大戶,但對於整個蘇州城的人來說,這一天竟比蘇州知府娶兒媳婦還要熱鬧,比蘇州首富錢多多納十三姨娘還要有話題爭議。
這一早,剛交五更天,天光微微亮,冷知秋便起來去給爹孃請安,稍吃了點墊肚子的東西,便坐在梳妝檯前,任憑母親為她梳洗打扮……
019 一波
小小的閨房,雖然堆滿了東西,卻依然整潔。2
一床又一床新縫的緞面棉被,疊成了一座小山,金、紅、紫、蘭、綠……七色的錦緞,繡滿江南風味的花鳥雲圖,在紅燭搖曳中細膩得叫人心碎,窗欞透進的清晨天色,又如水般,把那如夢似幻的溫柔鄉,洗進了現實。
讓人不由得嘆息!
“唉——”
冷劉氏嘆了口氣。
她將女兒的長髮細細梳順,烏黑如雲、亮澤如綢緞的青絲,長長的幾乎觸到了地面。
“寶貝女兒。”
冷知秋對著鏡子笑了笑:“娘,聽說我那小姑就叫‘寶貝’。您可莫叫錯了。”
她這是不想弄得哭哭啼啼太傷感。都到了今天,什麼擔心、害怕、牴觸,都失去意義。若不能改變,那就笑著面對吧。
冷劉氏拿手背壓了壓鼻子,堵住一陣酸意。
“說來真是鬼使神差,怎麼就這麼匆匆忙忙把你嫁了?”
冷知秋默然垂下眸子。
冷劉氏接著自顧念叨:“當時家裡實在沒什麼錢了,只道日子艱難捱不過去這坎兒,怕你跟著吃苦……又想著那項秀才家境還過得去,人也不錯,如今看來,真是禍福無常,前途未卜,你爹孃心裡悔得緊……”
“禍福無常,但知秋不會改變,問心無愧便好;前途未卜,可以遇山開山、逢水架橋,怕什麼呢?”冷知秋回過頭,按住母親的手,反過來安慰她。
冷劉氏心神定了定,微笑道:“哎,瞧你這大人模樣!你呀,還是個孩子,今年九月才及笄呢,卻要先嫁做人婦——知秋,娘先提前給你梳個及笄的福氣。夾答列曉”
說著,她把女兒的腦袋擺正了,梳子輕輕落在髮根細密的頭頂:“一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