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團門口,魯娜的身影去而復返,見大字報已經消失,不由暴跳如雷,跳著跳著忽然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這邊,梁曼嬌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嘴上輕輕按上一隻手,卻是他的手,溫暖乾燥。她一怔,再也笑不出。然而卻有什麼在心底顫抖起來了,像羽毛,微微顫抖,她忽然有種奇怪的念想,俯首在那手上輕輕咬了一口。
這一下,卻是身後的人微微顫抖起來。那隻手待要拿開,卻又捨不得,他忽然像生出九百九十九隻手來,每一隻都不知道放在哪裡。
魯娜還坐在地上,在惡毒咒罵。很惡毒的詞句,聽了的人都需要洗耳朵,可是黑暗裡的兩個人根本聽不到。他只聞到她地芳香,悠悠鑽進鼻子,是自己常在夢中聞到的。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低下頭,在那髮間輕輕一吻。
這一吻,兩人都很震動。梁曼嬌驚慌之下抬手觸到旁邊的什麼,“啪”地一聲。“誰?”那邊魯娜高聲叫起來,爬起來就要往這邊追。他一把拉著她就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後面的魯娜早就被甩掉了。她終於停下來,一邊氣喘吁吁,一邊笑道:“不行,我跑不動了……”
他們貌似跑到了一個公園旁邊,頂上有玉蘭狀的路燈。柔和的光線灑下來,她的臉由於激烈的運動嫣紅如醉。眼裡秋水盈盈,他忍不住低低叫:“阿嬌!”
“唔……”她低低迴答,在那雙幽深似海地眸子裡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只有她。他的肩上落下一片葉子,她抬了手去拿,手觸到他肩上,他輕輕握住,送到眼前。“好玲瓏的手指……”她往後掙,他握緊了不放。他用了一點力,她索性順著那微不足道的力量往前一湊,他倒嚇了一大跳,她就勢抽出手來,咯咯笑著跑開……
他怔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什麼,拔腳追了上去。
梁曼嬌陷入一場浪漫而又激情的戀愛。她知道了他的身份…………文化局的一個科長,官不大,但他懂得真多。他給她講自己看過的書。古今中外。很多有趣地故事,他還喜歡詩詞歌賦……
一切就像戲裡一樣。才子佳人邂逅,那才子還兼了西方地騎士,騎了翩翩白馬來搭救公主於水火……不管是戲裡,還是他講的西方地愛情故事,佳人或者公主便由此一顆芳心暗許,從此跟著才子或者王子走了。
他喜歡她的纖纖玉手,常常捉了放在手心,或者湊到嘴邊一吻。梁曼嬌便渾身觸電,一波春水盪漾,再也把持不住地要撒出來。
魯娜白忙活一晚上,怨恨找不到地方發洩,白天專門請了假在屋子裡炮製大字報。這一次她下了狠心,一連寫了五張,準備在劇團的前後左右,包括大街上都要去貼上一張。
她寫得手臂痠軟,這時候有人來叫她了。
魯娜接到了一個光榮的任務,文化局組織了一個下鄉進行巡迴的文藝演出,點名要她參加。這一去,時間總共達三個月,然而三個月後她也沒有回劇團,因為她又被調到了其他的劇團,並且在那個劇團得不到重用,再次擔任了龍套的光榮任務。
梁曼嬌也在這期間調到了農業局,做了一名普通的辦公人員。脫離了劇團,她再次去姐姐家,姐姐對她十分熱情,摟著她淚水漣漣,聽說她在談戀愛,姐姐更是歡喜得了不得,一再要求她早一點將他帶回家。
可是梁曼嬌忘了,戲裡的才子佳人沒幾個能真正得到幸福。崔鶯鶯後來不就被張生拋棄了麼?她地幸福就在那個清秀的女孩子找上門來的時候飛了。
“我是他的老婆……”
梁曼嬌覺得天旋地轉,幸福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恨,無窮的恨,包括以前藏在記憶力的,鬱悶在胸臆的怨恨,統統發洩出來,洪水般發洩出來。
她參加了F市的造反派。
她年輕,敢作敢為,她對“工作”充滿激情!她很快竄至第三把手交椅。
他來找她,向她解釋那婚姻是以前父母之命,他會離婚地,只是時機不合適…………他馬上就要升文化局局長了。梁曼嬌噙了冷笑,問他什麼時候離婚,他吶吶答不出來。
“那麼再見吧!”她慘然笑了,掙脫他緊緊握住的手,漂亮的指甲斷了一根。
“阿嬌……”他痛苦擁住她,激烈地吻從頭到腳淹沒她,她淚流滿面回應,發狂地把自己貼到他身上去,嵌進他的骨子裡去……
她的生活裡只剩下“報答”了。
她如願以償“報答”了書記和書記娘子。魯娜已經在一箇中等學校就任教師,並且為人妻,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她找到學校校長。很快魯娜就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