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過來宣旨,蘇染染抬眼看,慕沉殤正騎在馬上,手摟著燕琳的腰,冷眼盯著她。
莫名其妙挨鞭子,這是蘇染染不願意承受的。她慢步上前,仰頭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問:
“皇上是明君,理應賞罰分明,奴婢方才並未和公主說過半字,只是躲開了不知哪裡飛來的馬球,這是人之本能,若公主明示,讓奴婢承受這一球,奴婢絕不躲開,敢問皇上,現在奴婢又何罪之有?”
慕沉殤的眼中銳光一盛,用馬鞭挑起了蘇染染的下頜,看了一會,薄唇輕開。
“二十鞭,你是錦妃帶進宮的奴才,就讓錦妃親自打。”
“皇上,請皇上息怒。”蘇錦衣嚇了一跳,連忙跪過來。
慕沉殤卻不再看她們姐妹,策馬往前奔去,陽光落在他的背影上,他背影筆直,像一把刀,狠狠地扎進蘇染染的生命。
這是蘇染染在宮裡吃的第一頓鞭子,慕沉殤給她的下馬威!
蘇錦衣不敢不打,又不敢打得太重,免得損了她這顆精心找來的棋子,二十鞭揮下來,也香汗淋漓的,四周的嬪妃們不時竊笑。
蘇染染握緊了拳,暗自發誓,有朝一日,一定將這鞭子揮回去,鞭鞭打在慕沉殤的臉上。
她是被抬回去的。
今日彩容宮大失顏面,素兒眼睛被打壞了,聽說會瞎,這會子正躺在屋子裡嗚咽。蘇錦衣在屋子裡發怒摔東西,蘇染染趴在榻上,屁|股和腰背疼得死去活來,蘇錦衣並未讓人給她上藥,就任她硬捱著。
夕陽慢慢斜下,大片血紅色抹進了雕花窗,在地上割出暗紅的花朵圖案。
突然,宮門處傳來了太監一聲聲的通傳聲:皇上駕到……
慕沉殤來了?
蘇染染扭頭看窗外,只聽得一陣陣地嬌呼萬歲,是蘇錦衣帶著奴婢們去迎駕了。
過了許久,她的門被推開,兩名侍婢捧著衣過來,扶起她,輕聲說:
“彩梅,皇上讓你過去回話,娘娘吩咐,不可再頂撞皇上。”
蘇染染輕吸口氣,小心地換了衣,跟著侍婢們過去。
大殿中,酒正香溢,蘇錦衣一臉喜色地趴在慕沉殤的膝上,剝葡萄喂他吃。
“皇上,彩梅來了。”太監萬安抬眼看了一眼蘇染染,低聲說道。
蘇染染在二人面前跪下,磕了個頭,等著他問話。
☆、【二十四】燭熄後
慕沉殤盯著她看了幾秒,一聲冷笑,推開趴在膝上的蘇錦衣,冷冷地說:“錦妃,你說思念姐姐,不捨得她受苦,求了太后許多天,太后才允許你帶她進宮,可你也在朕面前發過誓,不會讓她在宮裡生事,可依朕看,她蛇蠍心腸仍在,佛門也收服不了她,還是早點送回普慈寺。”
蘇錦衣連忙起身,和蘇染染並肩跪著,磕了個頭,小聲央求道:“皇上,山寺太過清苦,大娘去世之前把她託付給母親,讓母親好好照顧姐姐。況且姐姐已經知錯,在寺裡也閉門思過了近三個月,還是讓她留在臣妾身邊,給臣妾作伴吧。姐姐,你快向皇上認錯。”
蘇染染不情不願,又磕了個頭,只是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盯著桌腳。
“錦妃還是這樣心善,起來吧。”慕沉殤擰擰眉,掃了蘇染染一眼。
蘇錦衣展顏一笑,連忙起身,回到了慕沉殤的腿邊。
蘇染染按著萬安的指示,退到蘇錦衣身邊,給二人斟酒佈菜,看著蘇錦衣依著慕沉殤撒嬌。
琴姬彈箏,舞姬站在一面牛皮大鼓上輕舞,妙曼絲絃在殿中回徉。慕沉殤突然抬手揉了揉額頭,眉心微擰。
“皇上又頭疼了麼”蘇錦衣一臉緊張,立刻起身給他輕按太陽穴。
慕沉殤一手撐在几上,一手握著金樽,雙目緊閉,薄唇輕抿。他低著頭,燭光之影落在他的額上,玄色龍袍上金龍揚爪,不怒自威。從面相來說,慕沉殤很有帝王相,貴氣逼人,只是唇薄的男人,未免薄情。
蘇染染正看得入神時,慕沉殤突然抬眼看來,銳利的視線直逼蘇染染,她沒來得及收回目光,只能和他對望了幾秒,然後慢慢挪開,做目盲狀,去看自己的腳尖。
呼呼……
突然間北風起了,殿外的竹被颳得彎了腰,翠葉凌空片片舞,雕著牡丹的大窗被風撞開,寒風凜冽地衝了進來。
深山裡的寒冬,終於漫延到了京城,宮婢們來不及攏上燭上的紗罩,燭光被風捲滅,無月無星的夜裡,大殿中陷進無垠的黑暗,只聽到深深淺淺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