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染撇撇唇,有些自嘲地笑笑,繼續說:
“可我不識趣,我恃寵而驕,我妨礙他天下……”
“九兒,你有什麼錯?”高陵雲延還沒見她如此落暮過,就算當時困在冷宮,和慕宸殤鬥得如水火一般,也沒見她如此情緒低落。
“我錯了,我應該賢惠,大度,容忍,怎麼能無理取鬧?”
蘇染染更加自嘲,眯了眯眼睛,手搭在額上,看著戲臺之上。才子佳人粉墨登場,你方唱罷我登場,這些戲碼到哪裡都有,看得人深情款款,春心萌動的,還真以為能在這世上找出這神話來。
身後的長凳響了一下,高陵雲延轉頭看,慕宸殤一身玄黑錦衣,面色沉靜地坐了下來,掃了他一眼,也抬眼看向臺上。
高陵雲延擰了擰眉,沒出聲,繼續剝花生給蘇染染吃,這是他妹子,在山莊裡給眾人捧在掌心裡疼著的人,憑什麼下了山讓人隨意欺負?
他突然間有些懊惱自己的無用,不能給蘇染染錦翠天下。她明明是傾慕繁華才下山來,他卻總要把她往那山裡帶,她怎肯回去?
“雲延,你覺得愛情是什麼?”蘇染染突然問。
高陵雲延想了想,小聲說:“是情深繾綣吧。”
蘇染染笑笑,小聲說:
“大智經說,愛情有欲|愛與法愛。凡夫愛念妻子,貪染五欲,故稱欲|愛。菩薩喜樂正法,欲使一切眾生皆至佛道,故稱法愛。我們是俗人,皆跌進欲|愛裡。可是欲|愛是最靠不住的,最容易背棄,新鮮的身體才帶來新鮮的歡|愉,哪個男人能久戀舊人 ?'…87book'”
高陵雲延怔了半晌,把剝好的花生給她,小聲說:
“染染,你怎麼念起經來了。”
“別忘了,託慕宸殤的福,我在普慈庵裡呆過好幾個月,天天唸經。託他的福,這輩子什麼事都經歷了,生死,仇恨,嫉妒貪婪,全嘗過了,我這日子過得還真是波瀾壯闊。”
蘇染染把花生殼拋開,笑了笑,轉過身。
慕宸殤也站了起來,平靜地看著她,深瞳裡隱隱壓抑著痛苦,蘇染染越平靜,就說明離他越遠,她這番佛理,真讓他擔心她一劍就把情絲給斬了,飄搖遠去!
不知道他來了多久,聽了多少,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二人目光對望了片刻,蘇染染的笑容就一點點淺了,小聲說:
“你怎麼又出來了,朝臣們又該罵我禍國,我得頂多大的鐵鍋,才能揹負這些罵名?”
慕宸殤唇角抿抿,小聲說:“阡陌還有半個時辰就到了,我們去接她。”
兒子回來……蘇染染心中一暖,眉眼裡總算有了些亮光,趕緊抬步往外走,又回頭招手叫高陵雲延。
“雲延啊,一起去,素執看著你一定很高興。”
可哪裡是為素執著想呢?高陵雲延相不中素執,蘇染染巴不得素執再別見他了,免得情根深種,自受其苦。
可若高陵雲延不去,她和慕宸殤之間又無話可說,那太難受了。
一人一匹馬,揚起風塵飄搖,很快就到了城外。
還有半個時辰,這樣傻站著也甚是無趣,高陵雲延便跳下馬,折了幾根花枝回來,手極巧地編了個花環出來,給蘇染染戴在頭頂上。
“那,你以前就喜歡的。”
亮眼的紫色小花在她髮間迎風輕搖,她已長到脖子的細軟頭髮被風拂起來,遮住了眼睛。
她笑著,伸手摸了摸花環,小聲說:
“這是王冠嗎?我們那裡,選美皇后才戴這個。”
“選美皇后是誰?”高陵雲延好奇地問她。
“我。”蘇染染懶得解釋,隨口說了一字,手搭在眼前,遮著明晃晃的光,看向前方的大路。
“染染,你現在好奇怪。”高陵雲延忍不住說了一句。
“我一直就奇怪,你才發現,你就這樣固執,非說我是你的九兒。”
蘇染染瞪了他一眼,摘了朵小花在鼻下聞。
慕宸殤全程被他們兩個人摒棄在外,若放在以前,他早爆發了,過來狠揍高陵雲延一回。可現在他只能忍著,緊盯著蘇染染的臉。
她側對著他站著,面色有些蒼白,可畢竟是笑了,對著別人笑。她低頭聞花的樣子美得令他窒息,可轉眼看來時,那眼底的排斥,又讓他難堪。
“小皇子來了。”
伍爍一指前方,大聲說。
遠遠的,一隊快馬,正簇擁著小馬車過來。阡陌在大華寺裡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