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開門後,直接走到院子裡,四處打量,我知道,她是在找董孝波。遺憾的是我覺得這才是師姐到這裡來的唯一原因。師傅對師姐說,小董沒來,要不我們等等吧,如果他要來的話,今天就一定會來的。師傅問師姐,你怎麼不給他打個電話呀?師姐說,她在柳州到處找董孝波,手機已經沒電了。說完她就從包裡拿出那個還帶著天線,比大哥大小不了多少的諾基亞機器,事後我曾研究過這個手機,綠色的畫素屏,電池比煙盒還大。
師姐把手機和充電器遞給我要我去幫她插上充電。於是我應聲去了再回到院子裡,師姐已經開始跟師傅喋喋不休的說著。師姐的精神狀況看上去不太好,也許是這件事情讓她太過於受到刺激的緣故。而師傅則在一邊語重心長的安慰她,甚至還幫董孝波說了不少好話。
那時候的電話,充電還需要挺長時間的。所以當電充好以後,已經是下午了。師姐拿來電話,打給董孝波,我們都安靜下來,讓師姐打完這個電話,卻在這個時候,院子外的通道里,傳來一陣叮鈴鈴的電話聲。
師姐立刻站了起來,迅速的開啟了院子門,發現董孝波正頹廢的站在門口。師傅對我使個眼色,要我先把他們倆弄進來再說,別讓路過的人看熱鬧。於是我就走到門外,推了推董孝波的肩膀對他說,你別在這傻著了,先進去再說吧。
說實在的,董孝波能來,我心裡還是挺高興的,也證明了師傅的話,這個人並不是沒有良心,而是走錯了路子而已。進屋以後,我就立刻站得遠遠的,我很不喜歡這種凝重的氣氛。師姐和董孝波就這麼一直對望著,師姐的表情比較讓人看了難受,就是那種非常委屈,但是心裡憋了一肚子話卻說不出來的感覺,淚水在兩人對視了幾十秒後,就從師姐的眼睛裡掉了下來,而董孝波則是一臉的內疚模樣,卻又要使勁裝出一副我做也做了現在可能說什麼都沒用了的樣子。我相信此刻的他也和師姐一樣,有話,但說不出。
就這麼默然了許久後,師姐突然伸手打了董孝波的肩膀一下,再一下,接著再一下,就這麼一直打,越打越用力,打到最後甚至哭出了聲,董孝波一直站著,仁她打,到後來我看著都覺得疼了,於是就想要上去拉開師姐,師傅說,讓他們好好談談吧,該跟小董和你師姐說的話,我這個當長輩的都說過了,剩下的,讓他們自己來決定吧。
師傅說完就從衣兜裡摸出當初董孝波留下的那個扳指,放在院子裡的桌子上,然後拉著我,進屋,關門,然後我們師徒倆,一邊聽著院子裡師姐那不清晰的打罵聲,一邊默默喝了好幾杯。
這個時間持續得原本就比較長,對我和師傅來說,可能更漫長一點。隨後我們聽到一聲關門的聲音,於是我們就走出來看,發現董孝波呆呆傻傻的站在院子裡,而師姐已經跑了出去。
師傅納悶的問,辛然跑哪去了?董孝波不回答。但是我們都知道,肯定倆人沒談出個結果來,所以師姐負氣走了,師傅大聲對董孝波吼著,那你還不趕緊追啊。
董孝波抬起頭來,看著師傅說,追不到了。武師傅,你是個值得尊敬的人,謝謝你的提點和開導,再見了。說完,他也轉身離開了屋子。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去找師姐了,但是那是我最後一次看見董孝波。
師姐那天自從離開以後,就沒了訊息。電話也不接,害得我和師傅找了她好久。直到一個多月之後,我和師傅才接到師姐的電話,她說她已經重新回到柳州了,而在派出所銷案的事情已經不知道被誰給搞定了。其實我們都知道這是董孝波做的,他是一個港商,在內地做生意,自然需要打點好很多地方上的關係。而當師傅問起她董孝波的時候,師姐卻說,他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絡了,聽說工廠已經轉手給了其他人,也許董孝波就此就消失在我們的世界裡了。
而事實上的確如此,從那以後,我們再沒人知道董孝波的下落,即便是師傅託人到了香港打聽,也不得而知。而我們也不知道他事後是否真的悔悟,沒有繼續打撈扇子,或是有沒有撈到,這些我們都不知道。我們只知道在那之後的某一年,香港海關在迴歸後配合內地政府追討那些被港商因制度問題而遲遲未能歸還的文物時,名單裡並沒有雙桂堂失竊的貝葉經,也沒有那師傅的那把六葉八卦扇。
事情的結局,也不知道是好是壞,總之我們還繼續這麼生活著,各自經營著一片小天地。我和師傅那段日子都特別關心師姐,常常打電話,直到她走出心裡的困境,重新開始生活的時候,她告訴師傅,她在柳州收了幾個徒弟,悟性都還不錯,也算是對師傅當年的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