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霧靄,義子府的僕役侍女們正在亂紛紛地奔忙。或騎馬,或徒步,人們正在緊張地忙著準備主人遠行射獵的行裝——良馬、獵鷹、獵犬、弓矢、箭袋、帳幕、馬車、長矛、木棒、網套……
金牌、綵緞、銀鈔、弧矢、佩刀、鞍馬、甚至駿馬等用於賞賜的金銀彩頭,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僕役們有的在放長馬鐙,有的則在收緊馬鐙,有的相互傳遞弓弩箭矢,有的挪正身上的背囊……
拴著皮帶,戴著口嚼子的一群獵犬已經按捺不住,不時從喉嚨深處發出嗚嗚喑啞的低吼,使著勁要往前竄,牽狗的僕役不得不緊緊用力拉住,不時壓著嗓子,低低叱喝幾聲;
時不時,還會有一兩匹烈馬,或是出於烈性的驅使,或是由於忙亂氣氛的鼓舞,仰頭長嘶,只是因為套著馬嚼子,還加上了嘴套,絕然不可能發不出任何響亮的聲音,只能喑啞不甘地表現它們的驍勇剽悍。
荒誕的內廷洗三朝狂歡盛會,已經過去了十幾日,京師九城的人們,仍然大感興味的在私下想象和議論著雷爵爺在西官廳演兵的威風,受封為皇庶子的榮耀,以及皇庶子三朝盛典的種種奢華,除此之外,帝國公爵喬行簡恰好在皇庶子三朝盛典的翌日抵達京師,卻是比預定行期延宕了一日,朝廷文武百官郊迎十里,皇帝也派內廷親信太監親頒諭旨,予以嘉勉,同時賞賜有加,那排場的宏大,喬公爺的勳望和榮寵,都令京師的人們在茶餘飯後津津樂道。
不過,京城的人們很快又要有兩項新的談資了——
其一是西江地方的龍虎山道士陶仲聞,被皇帝召入京師,封為真人,讓他主管朝天、顯靈、 靈濟三個道觀,總領天下道教;
其二是皇庶子皇甫瑾受皇帝諭命出京師,到燕山遵化地面夏苗行獵,皇帝特命京軍三大營、鷹揚左衛、鷹揚右衛和錦衣府各選精幹勇銳扈從隨行。
早在遠古,即有王者巡狩之制,據說始於商湯,天子、諸侯們每年按季舉行圍獵,春季行圍稱“蒐”,夏季稱“苗”,秋季稱“獮”,冬季稱“狩”,形成春蒐、夏苗、秋獮、冬狩的朝廷禮法。
其後歷代帝王獵狩之事比比皆是,譬如漢皇帝在上林苑、函谷關舉行校獵;隋帝在榆林拔延山冬狩;宋帝秋冬之際田於四郊,等等。
皇朝亦有行獵之制,但多在禁苑舉行,徒具形式而已,極少在郊外行獵,更不要說專門遣人遠行幾百裡去行射獵之禮。
因此此次皇帝的諭旨確實非同尋常。雖然許多人把皇帝的諭旨,理解為皇帝對雷瑾的特殊榮寵恩遇,但雷瑾卻隱隱的猜到這可能跟展妃有關,極有可能是展妃請準皇帝同意讓自己離開京師遠行射獵,藉此以支開自己。
在雷瑾看來,這位殫精竭慮鞏固己身地位的皇貴妃,她臨時籌劃不久的計劃,居然環環相扣,滴水不漏,可見這展妃以往幾年的暗中經營是何等細密,而她攫取後宮權勢的手段又是何等高明!
展妃計劃中比較重要的一環,大概就是刻意的讓雷瑾在某一段時間內遠離京城,絕不讓外人有機會把雷瑾和她的秘密計劃聯想到一起,雷瑾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撇清猜疑,雷瑾沒有嫌疑,也就能確保她的計劃最後成功。
雷瑾只要一想到,最近幾天自己奉命偷偷進入西苑丹房,分別與展妃、周妃、顧妃秘密鬼混的情景,這幾位慾求不滿的高貴曠婦在歡愛時表現的那種顛狂無比的情慾,需索無度的放縱,背脊就開始發涼,忍不住的惡寒,恨不得趕快離開京師以避禍。
皇帝的諭旨也更加堅定了雷瑾的猜測,也讓雷瑾明白什麼才叫真正的‘燈下黑’,他自己想經營的‘燈下黑’世界,與此相比純粹是小巫見大巫,簡直都是他媽的狗屎,一文不值了。
在皇帝眼皮底下,在與皇帝近在咫尺的丹房秘室內,瞞著皇帝鬼混,這才是真正詭譎、血腥、冷酷、*的燈下黑,雷瑾可以想像得到,但凡是口風不嚴的侍從,或者有份參予機密的一般角色,最終都會逐一滅口,沒有誰可能留下活口,展妃不可能不知道‘君不密,則失其國;臣不密,則失其身’的古話,就算展妃不想這樣做,那些太監們也會踴躍代勞。
在這種情況下,雷瑾自然希望早早離開京師,等行獵還來,展妃已經順利完成了她的秘密計劃。
因此,從昨天開始,就命人準備田獵所需要的各種裝具,鬧得闔府上下人仰馬翻。
終於,義子府的一干車騎開始動身,規模相當浩大,揭開了遠行田獵騎射的序幕。
一輛輛馬車,魚貫而出,前有導騎,後有護從,旌旗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