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息媯注意那些匆匆來去的官轎,虞青桐便笑著說道:“河中畢竟是西北陪都,各處官廳衙署的官吏也比別處多上許多,忙碌許多,何況一年即將終了,官吏們冬令考績的時候又到了,公務之餘還得忙著應對考績。只是這河中府,卻不象帝國兩京那麼多的規矩講究,官員胥吏平常以坐騎代步者較多。即便是坐轎出行,無論官吏商民,平時也是使喚二人抬便轎的時候居多。只有在正式場合,官員才會按品級使用四人抬或者八人抬的官轎。”
“這倒是。”息媯笑道,“天下當官的都願意講究這個臭排場。這幾年,西北喜歡坐轎子的官兒,不知不覺就多了許多。”
虞青桐嫣然一笑:“或許就是人的本性使然吧!這大官兒、小官兒,無論怎樣都是人做來,好逸惡勞、作威作福、虛榮矜誇之類,沒有幾個官兒能免俗啊。”
第六十七卷南略
第一章 風起滇之南
路通山頂,橋架橫雲。
千千萬萬奴隸,在榛荒險峻,山川阻困當中,開山築路,硬是用人手用血汗開闢出雲南一省的驛路商道。
騾、馬、牛、車,還有腳伕和大象,盤過無底的黑澗,越過冷寂的山陰,來去匆匆輸運商貨,氣喘吁吁而汗水淋漓。沿著茶馬古道修築拓寬的官馬驛道上,茶葉和鹽巴,絲綢和瓷器,上山下谷,翻山越嶺,向西,向北,向東,向南。
馬鈴叮咚。
山樑上緩緩移動著一串黑點,那是馬幫在趕路。
趕馬人仡葉丹,擦了把眉梢眼角的汗珠子,帶著金陵腔的雲南官話,吆喝著馬幫的夥計:“到前面驛站歇腳,趕緊的——!”
轉過山腳,馬幫在驛站附近歇腳,人聲頓時喧鬧。
仡葉丹也不管那些,只取出酒葫蘆坐好,順手從樹上扯片大葉子,解下腰間小袋,兜底倒出一堆蠶豆大小的石頭。趕馬人低頭吮一嘴石頭嘬一口酒,石頭隨手又丟回袋裡——趕馬幫,路上要有口酒祛溼解乏、舒經活血。這一袋鹽炒油浸的石頭,不怕雨淋日曬,正好補充鹽分,避免趕馬路上出汗虛脫。油鹽就是趕馬人的下酒菜,石頭不過是他盛菜的器皿。
瞟了眼驛站外的一溜兒茶棚,稍稍遠處儼然已經成為市鎮的舊時小山村,仡葉丹很有些滄海桑田的感覺,以前哪有這些啊,也只有他們這些馬幫客跋山涉水,年年月月在沒有路的地方踩出一條彎彎曲曲的路;現在官修驛路一通,就不止是他們馬幫在這條路上奔走了,四方商賈,軍士,走卒,僧道,奴隸,都蜂擁而至,許多亙古蠻荒已經成為人煙輳輻的集鎮。
茶棚外的馬樁上,拴著不少。大理馬,也就是外省人所謂的‘雲南馬’、‘滇馬’。
仡葉丹趕了十幾年馬幫,見過的。良馬可是不少,塞外韃靼的口外蒙古馬,河西的涼州大馬,青海一帶安多、朵甘的松番馬、青海驄,都算是不錯的戰馬和坐騎。
塞外韃靼的蒙古馬,粗壯結實,。抗寒耐凍,驅馳持久,適應粗飼,乘、挽、馱皆宜,北方戰馬十有七八是其種裔。
河西地面的涼州大馬,西陲青海一帶的松番馬、青。海驄,高大結實,尚餘大宛天馬血脈,也是優良戰馬。
但若說到負重馱貨跋涉山地,那些北方良馬卻未。必是最佳選擇,反不如雲貴川本地所產的馬、騾,比如滇馬、川馬。
雲南布政司的大理、騰越(騰衝)一帶,唐宋之際屬。於大理國地界,江河縱橫,草甸眾多,所產‘越賧駿’以善著稱,亦即如今俗稱的大理馬、滇馬。滇馬體小而肌健,耐力頗強,雖然跑得不算快,但很適應雲貴川山地險陡而路滑的山道,往返萬里,跬步必騎,馱負且重,未嘗睏乏,不僅得到眾多馬幫客的衷心喜愛,駐防雲南的銳士軍卒、往來緬邦甸的標客也多用雲南滇馬為坐騎馱畜,圖的就是翻山越嶺使得順手,而北方素稱優良的口外馬、涼州馬、青海驄在這南蠻山野地方,卻是遠不及本地馬好使。
仡葉丹瞄了眼。茶棚當中大聲談笑的幾個精悍壯漢,顯然馬樁上拴的滇馬中就有這些標客的坐騎,他們隨身攜帶刀、斧、標槍、藤牌等兵器,仡葉丹甚至還注意到三名標客帶的手銃,以及坐在標客附近吃東西的二十幾個夥計打扮的商行中人。他估摸著,這些標客就是某個商行僱傭的。
來路上人聲喧譁,仡葉丹回頭望去,卻見得一支人馬壯盛的遠行商隊到來打尖歇腳,隨行的還有一支四十多人的標客隊伍。
仡葉丹打量了一番,尋思著這條驛道上,湧向南方的軍人、標客近年越來越頻繁的出現,而南下的彌勒教徒也越來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