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颳得更猛,浪湧得更急。瑟瑟顫抖的船中,瀰漫著一片祈禱聲。
希望還能再看到太陽。
※※※
在彷彿永無休止的劇烈顛簸和風浪的轟鳴聲之中,艾裡不知何時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識。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算昏迷,還是睡著……
但醒來時看到金黃的陽光從舷窗中照射下來,這一瞬間脹滿胸口的幸福感覺,還真不是用任何語言能表達得出來的。
“恭喜,你還活著。”坐在房間一角的維洛雷姆冷冷地向他祝賀道。
艾裡一愣:“你都沒睡著嗎?”
“一群人都睡死了的話,昨天風雨又大,外頭隨便一個水手摸進來就可以把我們一鍋端了。”
“虧你在那種時候還記得這事。魔族的神經真的比人類粗這麼多嗎?”艾裡投過去的眼神十分不可思議,不過還是點點頭道,“多謝你替我們守夜到現在。”
若不是維洛雷姆說起,他自己壓根兒就忘了守衛的事,也完全沒想到在那麼恐怖的暴風雨中,居然還有人會記掛著守夜的任務。看大家都睡得那麼熟,大概自始至終都是維洛雷姆一人在守,沒叫醒人和他替換。就算和他不對盤,在這件事上艾裡也覺得應該向他道謝。
“我很同情你身為人類的脆弱和健忘。”維洛雷姆姿態高傲地作嘆惋狀,“再說我是為蘿紗守,你們只是運氣好順帶沾光罷了。”
眼看兩人又要掀起一場沒意義的戰火,船外頭忽然碰地傳來一聲震耳巨響,一瞬間地板的震動令腳板微微發麻。兩人對望一眼,齊齊住了嘴。地上睡著的青葉等人,也被巨響驚醒過來,都是滿臉迷惑。
那一響的餘音才剛散去,緊接著又連著響了幾聲。而稍遠一些的地方也像是應和一般,響起悶雷般的連串炸裂聲。
“船上在開炮攻擊?”
“為什麼開炮?”
口中各自嘀咕著,艾裡和維洛雷姆不約而同地掠到舷窗前往外窺看。醒過來的其他人也圍攏過來。舷窗的玻璃在昨晚的風雨中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刮花了,看不清楚,艾裡索性一拳砸碎玻璃,從視窗向外窺看。一看之下,兩人的喉頭都驚異地發出咯咯聲。
風雨過後,天空已經放晴,大海不再像昨天那般驚濤駭浪,視野還算清晰。只見不遠處遊弋著一艘黑色的大船,船身側對著艾裡這邊,一排黑幽幽的炮口不時吐出火光,顯然是它與艾裡的海船交火。海船這邊所有攻擊都是衝它而去的。
這黑船高大雄偉,移動時快捷而沉穩,掉轉靈活,確是一艘精良的戰船。高高的旗杆頂上,一面血紅大旗迎風招展。艾裡細看上面的圖案,赫然竟是骷髏頭和交叉的骨頭。和一般海盜旗略有不同的是那骷髏頭上還戴著一頂王冠,別有一股橫霸氣勢。
很明顯,這是海盜的標誌!
在大黑船後不遠處還有一條大船,應該是與那大黑船同一邊的,卻既不靠近掩護大黑船,也不攻擊艾裡的船,只停在雙方射程之外旁觀。看起來是那大黑船十分自信,故意不要那艘船插手幫忙。顯然,艾裡的船已被大黑船船主當做了遊戲的物件,決意要獨力制服。
而大黑船的船主似乎確有其自信的本錢。以他們這種外行人看得目眩神迷的高超技術,黑船靈活地避開艾裡的船射出的炮彈。落空的炮彈在海面上激起大片的水花,煞是壯觀。黑船不為所動地在水花之間輕巧地迂迴穿行,間或回擊幾炮,同時順著閃避的路線調整船向,迅速向艾裡這邊逼近過來。艾裡看了這麼一陣,兩艘船之間的距離已經縮短了一大截。
艾裡的海船的主桅已在暴風中折斷,無法升帆,船行速度極慢,就像是讓一個腿腳癱瘓之人和動作敏捷的對手作戰,條件十分不利。幸虧黑船上回擊的炮火都只落在海船周圍,雖然船被浪掀得搖晃不定,還沒受什麼損傷。
不過艾裡可不敢以為黑船上炮手的眼神真的差勁到這個地步。想必是對方看自己這船已經被風暴摧殘得夠破爛了,再來幾炮一下子擊沉了船就沒的玩兒,才故意都射偏,起到干擾威懾的作用便罷。
“先是發現咱們身在海盜窩裡,然後又被風暴不知道吹到了哪裡,風一停居然又和真正的海盜船槓上了?!”維洛雷姆嘖嘖感嘆,“咱們這次旅途還真是驚喜不斷啊!”
幾人出了房間,在船上隨便走了一陣,所到之處水手們皆是匆匆來去,有的忙著搬運火藥到炮室去,有的忙著披掛護甲做戰鬥準備,空氣中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駕駛室內,埃洛赫船長神色倉皇地掌著舵,手握得死緊,指尖骨節都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