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過一個婆子手裡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後便半跪在床頭,也跟之前林敏敏的動作一樣,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番孩子的手腳,抬頭望著林敏敏,那眼眶忽地就溼潤了。
“是兒子,”他道,“不是閨女,我弄錯了呢。”
林敏敏抬起手,覆住他微微有些扎手的下巴,笑道:“當爹了呢,孩子他爹。”
“嗯,”噎下喉頭的硬塊,鍾離疏用力點著頭,又伸手托住林敏敏抱著孩子的手臂,低頭望著她道:“辛苦了,孩子他娘。”
*·*
十年後。
景元初年,五月。
京城的水關前,一個孩子忽然指著河道里一艘逆流而上的船驚叫道:“快看快看,那艘船真漂亮!”
頓時,河岸邊眾人的視線便被一艘有著優美曲線的帆船給吸引了過去。
眾人的驚歎,立時便驚動了水關上的守衛們。順著岸邊眾人指點的方向看去,那見多識廣的水關頭目不由就驚呼道:“喲,這不是南海船坊新出的飛鷹艦嗎?”說著,又眯眼看看那桅杆上迎著夕陽招展的旗號,不由一驚,趕緊扭頭招呼道:“快快快,快開啟水關,那是威遠侯回京了!”又道,“想來是回來參加皇上的登基大典的。”
岸邊,便有那不認識的問道:“這威遠侯是誰?”
“咦,”有熱心人答道,“你連駐西番諸國公使大人的名號都不知道?!就算你不知道這些,總聽說過南海船坊和滄瀾閣吧?那都是他們家開的。”
旁邊有人反駁道:“你那個公使大人的稱號該換換了,這一回皇上招威遠侯回來,是要他主事南海艦隊的……”
在岸邊眾人的閒談中,彷彿只眨眼的功夫,那艘飛鷹艦便如行雲流水般滑過了水關,以至於人們只隱約看到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子正握著一個小男孩的手,似在教那孩子掌舵的模樣,其他的竟什麼都沒能看清。
“好快……”眾人一陣驚呼。
如今林敏敏早已經習慣了這飛鷹艦的速度,步伐平穩地託著個托盤從艙裡出來,招呼著鍾離疏和兒子翰哥兒道:“好啦,這是內河,可不比大海上可以任由你倆玩。還不給我乖乖過來!”
翰哥兒扭頭,看到林敏敏手裡的托盤,忙從父親的臂彎裡鑽出來,跑過來問道,“是什麼?”
如今已經十四歲的妹妹鍾離安也託著一個托盤出來,笑道:“你最喜歡的,酸乳酪。”
七歲的嬌嬌跟在她身後,手裡牽著還走不穩路的弟弟耀哥兒,撇著嘴道:“真不明白,哥哥怎麼喜歡吃這種臭哄哄的東西。”
在她的身後,阿樟則不放心地張著雙臂,像個鴨子一般護在兩個孩子的身後。
翰哥兒聽了妹妹的話,頓時跑過去,拿手比劃著嬌嬌的頭頂,笑道:“瞧,這就是我吃這臭哄哄東西的好處!誰叫你挑嘴的,矮冬瓜!”
他的嘲弄,立馬就惹惱了嬌嬌,把弟弟丟給阿樟,轉身就追著翰哥兒沿著甲板往船後跑去。才剛滿週歲的耀哥兒看著哥哥姐姐們追得熱鬧,便揪住阿樟的衣襟,指著船尾“啊啊”地一個勁地叫著。阿樟忙寵溺地抱起他,也跟著向船尾追過去看熱鬧。
林敏敏搖搖頭,對鍾離疏道:“你也不管管他們,一個個都快跟個野猴子似的了。”又道,“這一回我可鐵了心了,讓翰哥兒和嬌嬌一起去考杏林書院。翰哥兒都十歲了,不能再讓他這麼野著。還有嬌嬌也是!”
一旁,鍾離安不由就衝著七叔做了個鬼臉。鍾離疏也回應給她一個鬼臉,然後招手叫過鍾離嘉,將船舵交給他,過去接下林敏敏手中的托盤,又扶著她上了甲板平臺,並在那早已鋪好的氈墊上坐下,鍾離疏這才道:“杏林書院可教不出來能流利說七八種番語的孩子。不是我吹,連我們家嬌嬌,有些學識都比杏林書院的教授強。”
得,如今鍾離疏不僅是妻奴,還是兒奴。在他眼裡,兒女的一切都是好的。
“只是有些而已!”林敏敏白他一眼,倒了一杯果汁遞給仍在平臺下沒有跟上來的安姐兒,道:“給你哥哥送過去。”然後又扭頭對鍾離疏道:“你就慣著他們吧!當初也不知道哪一個說我會慣壞孩子們的。你看看卉姐兒他們三個,哪個不是被我教得好好的,只有翰哥兒,都快被你慣成個混世魔王了!”
鍾離安接過果汁,卻並沒有離開,聽著林敏敏對翰哥兒的評論,她不由就是一陣不滿,“翰哥兒好著呢!明明是敏敏娘你把翰哥兒管得太死了。當年你對我們可沒有對翰哥兒這麼嚴厲。”說完,這才端著果汁給她哥哥送過去。